照旧还是用不着他劳心,自有扈从上前同屯守宫门的卫尉核验铁印文符2。
然后,沉重庄严的宫门被数人合力推开。
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轻夹马腹,纵驰而入。
天色越来越明晰,宛如上好的青釉花瓶被冲净了厚积的蒙尘,肉眼可见地一下蓝过一下,一下澈过一下。
这般变化,鲜明清朗,生机勃勃,直叫人瞧得身心舒畅。
只可惜,乘风策马的少年,情窦初开便被锐挫望绝,宛如瑟瑟寒风中初展笑颜的迎春花,转头就叫人兜头浇了一盆沸水,那是彻彻底底地蔫完了,哪可能有心思赏什么秋日晨景呢
直到在含丙殿勒马下镫时,刘彻仍是满心无法言喻的哀愁,看什么都觉得了无意趣。
天是矮的,地是窄的,人是丑的。
偏生春陀在这个时候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殿下啊,我的好殿下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想找根绳把自己给勒死了。您都不知道,从昨儿到现在,奴婢是怎生熬过来的”
其实还真不能怪春陀没眼力见,他一个小黄门,能担多大的事啊
私放太子出宫,这罪名可着实不小啊。
虽有扈从随行,但便只是擦破个油皮,那也不是他这副小身板顶得住的不是
所以啊,自太子一出含丙殿,他这颗心就被高高地吊起了,吊得他是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他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还不敢同任何人吐苦水。
杀千刀的太子家令,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泄,来了一趟又一趟,一会我给殿下送这,一会我给殿下送那。
他每回都被吓得够呛,生怕太子家令非得进去见见殿下不可。
等到后来,他索性躲在寝殿内殿不出去了,谁来了都推说殿下昨夜读书太晚,如今正在补觉。
好容易熬到晚上,没什么人来了,他的烦忧却更重了。
太子能赶在卯正日出前回来吗
他为什么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呢
和棠邑翁主和好了,不可能按时回来。
和棠邑翁主闹得更掰了,那更不可能按时回来了。
虽说太子向来说一不二,从不失信,但还不兴人家偶尔也来回小性子吗
这都是没准的事,对吧
春陀是越想越慌张啊,为了缓轻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扒着窗户缝往外望了一晚上,望得眼睛都快瞎了。
等着终于影影绰绰地听见马蹄声时,他心下一块巨石落地,眼前也重现光明了。
他眉开眼笑地朝外跑,每个张开的毛孔里都散发着愉悦。
春陀在如此巨大的喜悦面前,自然也就一时没顾上好生瞧瞧太子,直到他那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到后来,才觉出不对劲的味道来。
怎么怎么这么安静啊
他迟钝地微微昂起脑袋,正对上太子那阴沉冷郁的眸光。
恍如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了脖颈,他瞬时一个激灵,忙把后面的废话尽数吞了回去。
但殿下对这迟到的自知之明还是有些不满,他缓缓启唇,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是是是。
聒噪,他聒噪了。
春陀忙不迭地点头赔笑,再不敢有半句多话。
显而易见,殿下同棠邑翁主掰得更厉害了,他最好还是别上赶着找不痛快。
春陀亦步亦趋地随着殿下步入了寝殿,恭立一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