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也怀念这样的感觉。
所以身后的尤宝对她迟迟不作答复,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只是
她问了问题,他终究是要回答的,对吧
她心下如此含笑想着,但转过来的脸上,却如寒冬的沧池,凝结得无比严酷。
她缓缓开了口,态度平静,语气冷峻,“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漫垂在窗牖左右的云幄,在她身后被吹得飘飘欲仙,仿佛也在点头应和着,催促着。
室内的气氛有瞬间的冷寂,尤宝知道到了他必须要作答的时候了。
于是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尚未分出胜负,唇舌便不由自主地,不假思索地翕张了起来“自然是翁主。四年前,长公主把奴婢赐给了翁主,那奴婢的主人就是翁主了。只是”
阿娇再次让他把他的可是给咽下去,她莞尔一笑,宛如雪后初晴流泻在坚冰上的漫漫云光,光彩朗润又寒气逼人。
“只是只是什么予既不会眦睚杀人,更不会犯上作乱。”
她边说话,边徐步往前。
她在离尤宝只有一步之遥时站住了脚,缓缓俯下身去,定定地望着他惶然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予只是要找一个人。”
尤宝有些发懵,又有些不明白,只是找人而已吗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铺垫
阿娇看出了他心下的疑惑,却没有马上为他解答。她粲然一笑,缓缓直起脊背,重新转身踱步至窗前。
“怎么你觉得找人很容易是吗”
她望着枝叶轻颤的竹林,飞檐反宇的朱楼翠阁,目光渐渐有些放空,有些失焦,有些虚化。
她不等尤宝措辞完毕,便先一步给出了答案“我不知道她的确切名字,我也不知道她的确切年纪,我还不知道她的家乡所在。
我只知道,她是楚地人,父母早亡,由世父抚养。
她生得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所以她的世父,饱一顿饥一顿地把她养大,然后卖出手去,挣得的钱用来给两个儿子各自置办家业,迎娶新妇。”
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浓雾,水汽氤氲,一片模糊。
她的心,酸地不行,堵地不行,也空地不行。
楚服是建元元年入的宫。
她在众多待选宫人中,第一眼就看中了楚服。
她很喜欢楚服那副眉眼倔强,脊背劲直的模样。
楚服自此便常伴在她身边,整整服侍了她十年之久,直到她被莫须有的巫蛊之罪废后。
她了解楚服所有的一切,唯独对楚服的过去知之甚少。
楚服彻底摒弃了她的过往,她因为入宫时还穿着楚地的衣裙,便随口为自己改名为楚服。
她不怀念家乡,更不怀念家人。
她说那段极其黑暗极其冰冷极其漫长的时光,总算是过去了。
阿娇听着那三个极其,看着楚服含笑眼眸中颤抖的水光,自此绝口不提她的过去。
她怎么想不到,有朝一日听到楚服坦露过去,居然是在她被人拖去枭首于市时。
她郑重无比地给阿娇行了大礼,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了几句她的过去,最后平静且满足地向她辞别道“楚服这辈子,能有幸服侍皇后殿下,能像个人一样活上十年。楚服已经知足得不能再知足了,只是遗憾不能再陪殿下往下走了。还望殿下常自珍重,安乐未央,楚服下辈子再来服侍您。”
说完这番话,她便决然起身,毫不犹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