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时,他正好看到玛丽趴在门前的栏杆后头,跟街上流里流气的一对少男少女混在一块儿调笑。
她还无比自然地用手指帮少女把额前金棕色、乱蓬蓬,似乎沾了泥巴的头发梳到脑后。
他听到她说“哦,阿加莎,亲爱的,你得打起精神来,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聪明漂亮的姑娘,别叫莫里斯这傻瓜小瞧了。”
很难形容嘉丁纳先生当时心里的感受,但从他差不多能拉到下巴的嘴角来看,毫无疑问,那里头一定有一种情绪叫“气坏了”。
因此,隔壁那被玛丽唤作莫里斯的傻瓜,也没来得及就这一不公正的称谓多做辩解,就被野牛一样怒气冲冲撞过来的嘉丁纳先生挥着长柄雨伞,赶出老远。
当然了,阿加莎也没被落下。
她倒没挨打,但嘉丁纳先生的雨伞时不时要从她身边惊险扫过。
她跑开一会儿,又扭脸回来焦急地喊“先生”,但很显然,嘉丁纳先生并不允许她多说话。
她再多待会儿,壮实的车夫杰弗逊恐怕也要停好车过来了。
玛丽扶在栏杆上的食指和中指往上抬了抬,又快速下压两下。
阿加莎知道,那是在示意她赶紧跟着莫里斯走。
于是,这姑娘一溜烟儿跑远了。
从街角消失的背影来看,最后关头,她似乎还轻轻松松超越了她的同伴。
“解释”
肇事的家伙一消失,嘉丁纳先生几乎吼出了咆哮声。
玛丽耸耸肩走过来,攀着嘉丁纳先生的胳膊,准备接过他的雨伞。
“那俩儿是咱们回伦敦那天来帮忙抬车的,我只是跟他们随意聊聊”
聊聊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
嘉丁纳先生难以忍受这个答案,更无法忍受她这种轻描淡写的敷衍。
故而,她的示弱,他非但不领受,反而变本加厉把她往家里台阶上推。
玛丽被他推个踉跄,心里忽而无名火起。
这几日意气风发的嘉丁纳先生又恢复了以往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神气,那可真是让人讨厌透顶。
玛丽的耐心早已游走在告尽的边缘,有那么一瞬,她真想把伞彻底夺过来,再狠狠扔出去。
但一看见被她扯着伞尖带累得站立不稳的嘉丁纳先生,以及他眼中那痛惜混杂着惊诧的眼神,玛丽又压下了脾性。
还有两天,军舰起航之前,她就会登上“苏格兰号”,先行离港。
接下来有好几年时间他们舅甥俩都没机会见面,没必要在离开之前,给彼此留下不愉快。
思及此,她抖了抖雨伞,后退半步说“我先进去”。
而后,她就松开了指尖。
虽然玛丽给了足够多的缓冲,但一直暗中较劲,哪怕中间一度呆愣,也不妨碍他使力的嘉丁纳先生,还是因为她突然松手,摔到杰弗逊身上。
“老爷”杰弗逊后退了几步,勉强接住他。
在扶嘉丁纳先生站直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再度对男主人进言说“玛丽小姐古里古怪的,我早跟您说了,她那力气可大得惊人”
这回,他的男主人没有再训斥他神神叨叨,胡说一气。
他只简单地摆摆手,命他住嘴,自己沉默不语地进了大门。
虽然嘴上不说,但嘉丁纳先生心里却觉得杰弗逊的话兴许正中红心。
他先前没有意识到玛丽竟隔代遗传了她外公那一身暴虐的怪力,但他相信,就是因为她承袭了老头子那种上不得台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