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开门的是多娜提拉。年轻的母亲面容憔悴,与女儿一样顶着黑眼圈,她棕色的秀发没有梳理,随意搭在肩上,呈现出一种凌乱的美感,宛如油画中走出的森林女神。
海因娜扑向母亲的怀抱,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濒临崩溃的情绪,失声痛哭,泪水沾湿了多娜提拉纯白的丝绸睡衣。
收音机里播放着达佐诺的公开遗嘱,基金会交由亲信托马斯安东管理。
多娜提拉展开双臂,将女儿搂在怀里,她的脸颊上同样有泪水划过。
“谎言全是谎言托马斯安东杀了教父”
“妈妈,是他们杀了教父,”海因娜泣不成声,“他们背叛了他,枪杀了他,还将他的血肉分食”
“货车撞向我们的车子,教父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我,”小姑娘被悲伤抽走了力气,瘫在母亲的怀里,“如果他没有被卡住,就可以及时离开,他们发现不了他,他就可以休养生息,回到那不勒斯,重整局面”
“可是他们就这样杀死了他”
“新闻里只说,他死于车祸,不仅肇事司机逃逸,而且肇事车辆无影无踪,”多娜提拉轻拍女儿的背部,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海因娜,敌人远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强大。”
“我们甚至不能参加教父的葬礼。”
达佐诺阁下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没有亲属,出席葬礼的只有胜利的背叛者。
身份非凡的敌人会戴上悲伤的面具,为他残缺的遗体献上鲜花。他们在背后窃喜,迫不及待瓜分起他的财富。
“妈妈,我一定会努力学习。”
等她的步伐轻盈如岩鸽,等她的反应迅速如山猫,等她的观察敏锐如鹰隼,等她的攻击疾猛如猎豹,一定会努力学习最厉害的剑术,将托马斯安东处以万剑穿身之刑
“虽然我们不能出席达佐诺阁下的葬礼,”多娜提拉用手帕擦干了女儿脸上的泪珠,“但是,我们可以为他办一场真正的葬礼。”
年轻的母亲将大提琴和支架装入昂贵的木制琴盒。
她从更衣室找出一件黑纱长裙换上后,坐在镜前梳妆。她又将头发盘起,发网的顶部是一只黑如鸦羽的丝绸小帽。
海因娜安静地坐在多娜提拉身边,为自己挑选了一条漆黑如夜色的裙子。母亲又将她赤色的发丝编成古典式样。
多娜提拉背着沉重的琴盒,就像背着一口棺材。她牵起女儿的手,走进街区的花店。
达佐诺阁下曾经救过花店老板的儿子一命,今日,店中只有白色的鲜花出售。
花店老板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神情沉重,见乌纳母女俩进门,连忙起身迎接。
“请给我们两枝白玫瑰。不,玫瑰只开两季,请给我们两枝白月季。”
“妈妈,白月季就是白玫瑰。”
“好,请给我们两枝白玫瑰。”
花店老板在瓶中挑挑拣拣,他扔掉了外圈花瓣发烂的四枝,扔掉了尚是花苞的三枝,最终选中了白瓣聚拢,即将怒放的两枝最美的玫瑰。
他将茎上的尖刺除去,为白色的花朵加上了别针,递给了母女俩。
花店老板拒绝收取她们的钱。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曾经很照顾我,我无以为报,只希望这些鲜花可以安慰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与您同在,先生。”海因娜对花店老板说。
母女俩走出了花店,胸前纯白的玫瑰被阳光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在微风下舒展娇嫩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