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走来时,不知为何令人生出股近似不祥的恐惧感,如灾厄来袭、如大祸临头。
这是成年犼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不祥之兆,姬朝安与他同床共枕多年,与结发夫妻没有两样,对此再熟悉不过。
这是上一世、成年后、令四灵国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高槐。
姬朝安瞳孔猛然收缩,竟凭空生出股力气,撑着上身坐了起来。
正巧与那男子双目对视了一眼,高槐仿佛也见着了他,微微勾起嘴角,通身的凶煞气顿时无影无踪,目光中蕴着数不尽的柔情。
他仿佛听见高槐成年后那醇厚得能抚动心弦的诱人嗓音在低语“还”
还huan
再一个错眼,风雪陡然转弱,那人影便没了踪影。
姬朝安精疲力竭,也跟着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胸口一团沉甸甸的物事压得憋闷醒来。
旋即打了个寒战,他忙坐起身,胸口那团毛球咚地滚到了地上。
库房不仅阴冷,还因为海波纹而显得潮湿,姬朝安顾不上心疼藏书,而是摸了摸滚到地上的毛团子。
比往常大了一圈,毛皮又湿又冷,在他手掌底下一动不动。
姬朝安心头发沉,小心翼翼将灰兔提起来,平日里活泼乱蹦的四肢俱都无力偏软地悬空垂坠,没有半点声息。
姬朝安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颤抖地将小槐树抱在怀中,突然低声笑起来“歪打正着,果真长大一点了,这是伤春锁松了一点,果然灵气增强就能动摇封印。只是此举太过凶险,往后切莫冒险,要按部就班,跟我一道炼气。小槐树,你急什么我们日子长着呢,慢慢儿地跟我练,往后乖一点,好不好”
他一面说,一面轻抚灰兔冷冰冰的皮毛,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水泊中,顿了顿,又续道,“我做了个梦,又看见你了。还是那股子凶神恶煞的模样,能吓哭小孩。可是风太大,你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就听了个还字。还人情还债万里长征人未还还是夫妻双双把家还”
他说着自己也失笑,将变大的兔子塞进怀里,衣襟鼓鼓囊囊,已经有些装不下了。
姬朝安叹道“你这个头不大不小,放出去不放心,又不能随身藏着,更容易被捉走了。”
他吃力地站起身,扯了扯半湿的衣袍,打开书库的门。
外头地窖里备着蜡烛,他取火折子点燃了,坐在小凳子上,小心翼翼扯开衣襟又看一眼,那灰兔双目紧闭,全无声息。
姬朝安静静坐着,拿手指一下下拨弄兔子耳朵尖,低声道“小槐树,不要死,不要死。”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姬朝安昏昏沉沉中,被两条冰凉的手臂缠住了颈子。
他陡然惊醒,才发现怀中愈发沉甸甸,腿上跨坐了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未着寸缕,唯独颈子上戴着个精致的淡紫绣符,缎子似的黑发一直披散到姬朝安膝头。
剩余不足一寸的蜡烛火焰闪烁,将明未明,照得那小童脸部轮廓暧昧不清。
他两手悬高,环住姬朝安的颈子,头枕在怀中,含混说道“冷。”
那是姬朝安从未曾听过的、幼年高槐的嗓音。
姬朝安挪动僵硬双臂,环住了那小童后背,轻轻拍了拍,为取暖般来回摩挲后背,心中全是茫然无措。
呆了片刻,他不得不吃力地抱着小槐树站起身,吹熄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