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久疏打扫,杂草丛生,黄褐落叶厚厚堆积在路边,呈现出颓败气色。
屋里空无一人,寂静得阴沉,四处都浮着股阴湿霉味。
因被官府抄捡过,屋中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只剩了些破旧桌椅和柜门摇摇欲坠的空柜子。
姬朝安进东厢房里寻了个竹篮,垫上几层旧衣,小心将灰兔放入其中。
随后烧了热水,为灰兔清理伤口,翻出幼时的小衣衫剪成布条,缠上几根枯枝,仔细包扎好断腿。
厨房里只剩两个白薯,姬朝安取一个洗净,切了几片,放在灰兔嘴边。
室内冷如冰窖,他就又翻出件父亲的旧衣裳,小心盖在灰兔身上,摸了摸灰兔柔软冰凉的长耳朵,心中暗自祈祷“我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你往后得势,可千万莫来寻我晦气。”
随后才龇牙咧嘴地洗了手脸,顺带检查自己的伤势。
脸颊、手肘、膝盖有擦伤,肋下、手臂各有淤青,俱是皮外伤,过几日也就无事了。
姬朝安便重新给自己梳了头,换上一身干净的旧衣裳,随后坐在东厢房里,喝着热水,啃着半个生白薯,一面柔声劝那灰兔吃点东西“我家里穷,买不起伤药,你姑且忍忍。这白薯是好东西,又甜又脆,你要多吃点,伤口才能好得快些。”
灰兔无声无息趴在旧衣服中,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对贴嘴放着的白薯块无动于衷。
姬朝安也不强迫它,只伸出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兔子长耳朵,不觉轻轻笑起来。
他当年捡到灰兔时,并没有如今的身手,被那群顽童一通狠揍,险些被打断了腿。
之后鼻青脸肿地狼狈回家,反倒错开了时间,未曾遇到那个醉汉。
如今重活一世,虽然身量缩回了小童的尺寸,常年练剑的眼界经验俱在,若非他出手有分寸,区区十几个顽童,尽数杀了,亦非难事。
姬朝安提前回家,撞上那醉汉,倒算是个提醒,令他想起了百余年前的久远往事。
那醉汉姓马,人称马老二,与姬家书铺比邻而居,开的是布铺,兼做些缝补、成衣的生意。
铺里生意全靠媳妇与女儿支撑,马老二从不管事,整日里游手好闲、好酒贪杯,四处惹事,与父母关系素来冷淡。
姬朝安放过了他出言不逊,也是因为不愿同将死之人计较。几个月后马老二便死于非命了。
姬朝安一点一滴梳理幼年记忆,突然想起件大事。他变了脸色,倏然起身,冲出东厢房。
那灰兔听见动静,也猛然睁眼,眸光依然锐利。
见那小童离了东厢房,小灰兔便奋力朝竹篮外爬。然而它一路逃亡耗尽体力,如今又受了伤,着实是强弩之末,只得颓然躺回旧棉布中。
它视线扫过白薯块,满眼的厌恶嫌弃。
然而,许是自那举止异常的小童身上察觉不到恶意,许是披在身上的衣物着实暖和,灰兔又再度沉沉合眼,这次竟真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