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不渝略有些惊诧地垂下眼眸,视线落在那双长着老茧蠢蠢欲动的手上,然后再移到那张平静而寡淡无奇的脸上。
韩悯的眼神似乎透着一种无辜,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先是用了些力,没能拽动贺不渝手中的小药瓶,再然后药瓶突然一下就落进了他的手心里。
再再然后,贺不渝愤愤不平地走到桌前,拽了根板凳,哐当一声,大马金刀地坐下。
光听那动静,就知道心里有气,正在耍脾气呢。
韩悯无奈之余,又深感莫名,心想要不找个机会,让齐世子下回从诏南府过来时带一本育儿书,他好仔细瞧瞧,寻些哄人的法子,免得老惹小殿下生气。
“不是上药么怎么半天不动”贺不渝突然扭头过来,看了一眼韩悯,凶巴巴地吼道。
韩悯没穿中裤,从床上坐了起来,“殿下不若先去处置军务”
“还有什么军务仗都打完了,全军休整待命,没什么好忙的。”贺不渝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再说了,我不在指不定你怎么敷衍,以后我会时时盯着你,不上药别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那语气实在不怎么好,韩悯无奈极了,手上捏着那小药瓶,颇有种进退两难的错觉。
若是真让殿下帮他上药,之前那回是不知情,如今却万万不能了。污秽之处,怎能玷污殿下的手可若不让,只怕殿下又会不依不挠许久。
韩悯思索来犹豫去,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然,殿下帮忙”
话还没说完,贺不渝腾一下起身,“我就知道你不行”
伸手直接夺过男人手中的小药瓶,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一大把年纪了,腰都不好了吧,怎么够得着后面还是要我帮你是不是”
“没,属下腰好着的。”韩悯认真回了一句,“属下只是想,让殿下帮忙拔”
“拔什么”贺不渝眼神如刀。
韩悯顶着这眼神,差点儿把自个儿舌头咬着,“拔瓶塞。”
“你让我拔瓶塞”贺不渝音调都拔高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堂堂太子卫首领,没力气拔瓶塞”
韩悯没法对视贺不渝的眼神,眼睛往左下角一瞥,忽然看到自己手上被咬过的齿痕,是上次殿下生气时咬的。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自信满满地回答“嗯,属下手疼。 ”
贺不渝“”
贺不渝“”
“你手疼”贺不渝沉默了许久,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韩悯十分坦荡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露出特别不明显的一点点痕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因为当时,贺不渝也根本没用力,牙齿留下的痕迹经过身体两日的自我修复,的确痊愈得太快了些。
但就这么一个动作,贺不渝仍然想起了那日午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脸色有些难堪,“好吧,你手疼。”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从来都威风八面顶天立地的太子卫首领,天晓得怎么会突然娇弱起来,贺不渝无话可说,只能听从韩悯的要求,将瓶塞拔了,再递给对方。
随后与男人对视片刻,终究是站不住,径直转身出了门。
等在屋檐下,贺不渝羞恼地锤了一下门墙,也不知自个儿在气些什么,反正怎么都不痛快,这种感觉从前是没有的。就从那天早晨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心里作祟,害得他跟老韩一见面就各种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