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血雨干透,黎明乘风而来。
尘舟躺在一堆干稻草上喘息,与一只死狗无异。
他那两只眼直勾勾盯着梁上蜘蛛网,看蜘蛛结网捕食生生看了一整夜。
堂堂司刑大人,如今只剩下个空荡荡躯壳,一抹魂魄飘在破庙横梁上,正荡着两条腿,低头看他的肉身。
陈怀安凑在苏长青身边,照顾他服下第二丸“固气丹”,一夜过去始终没见苏长青面色好转,单故剑的担心自然不减,正抓耳挠腮地想办法。
陈怀安一边拧水壶盖,一边看着尘舟咕哝说“这人熬了一晚上,眼下总算消停了,可也不知道这是好了还是死了,师兄,你说这到底是什么门路的毒怎么连单师兄都看不出来”
苏长青皱眉,看向痴呆愣怔的尘舟。
单故剑道“从脉象上看,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我猜这不是毒,是蛊。”
苏长青沉吟,“多半是隐月教控制人的办法。”
陈怀安把水壶收进怀里,点点头,“果然是魔教,真够狠的,昨儿嚎了大半夜,嗓子都嚎劈了,亲爹亲娘一通那个叫,方圆十里都别想睡个安生觉,这天一亮就安静,出气比进气多,怕不是真死了”
尘舟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比一片空白多几张粗劣模糊的画面。
他想到父亲。
他许久不曾回忆起父亲的脸,大多数时候他都当自己是个孤儿。
父亲长眉浓须,深眼高鼻,自有一派凌然正气,一出场旁人便都晓得这是位威望素著大侠客、行侠仗义的大好人。
迷蒙中他想要再走近一些,将父亲看得清楚一些,父亲却突然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他这才恍然大悟,父亲留给他的一贯都是背影,因此他的记忆才会如此模糊不清。
他张了张嘴,企图叫一声“父亲”将他唤回来。
“你说什么”
陈怀安伸手探尘舟鼻息,一句问话将他拉回现实。
尘舟那片飘荡在梁上的魂魄落回肉身,他终于醒过神来,现如今身处破庙,他这破败的肉身是被冰冢折磨一夜的结果。
柳黛
想到这两个字他便恨得咬牙,他迟早得杀了她,不,杀了她是便宜她了,他要将她扒皮抽筋、碎尸万段,他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恨不能用世上最难熬的毒折磨她,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恨得自己几欲发狂。
“我没事。”尘舟张张嘴,嗓子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个音都带着凹凸不平的颗粒,听得人耳根子生疼。
他缓缓坐起身,盘腿调息,跟没事儿人一样。
冰冢坏就坏在这里,它不对身体产生多余损耗,毒发之后一切如常,但一旦毒发则生不如死,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生,是痛苦不堪。
死,却又不舍。
他与柳黛,两个只能活一个。
尘舟恨恨地想着,再见面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一生潇洒恣意,决不能如此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破庙外面一阵喧哗,陈怀安跑出去又跑回来,对着苏长青叽里咕噜往外倒话,“是谢夫人来了,还带着柳姑娘,还还穿一身孝”
尘舟听见柳黛的名头,下意识地无法控制地抖起来,如同一头被驯服的猎狗,主人还未靠近便本能地想去讨好。
他坚决不能给她半点好脸色,他月尘舟宁死不屈。
随同孙敏仙一道下山的除了孙炽优还有灵云派几位师伯辈分的人物,想来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