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的圆桌前,唐雨遥手中捻着的剪子一顿,抬头便见时逢笑面色微愠踹开她的门,那抹红衣与之身后院中花一近一远,交相辉映。
“早啊,怎么不穿鞋”唐雨遥朝她问好,目光移到她的赤足上。
“遥遥你在做什么”
时逢笑急喊一声,撩起裙摆长腿跨入房中,三两步小跑人已经冲到了圆桌前,她微弯着腰,已眼疾手快抓住了唐雨遥握剪子的那只手,飞快将剪子夺了下来。
“我插花啊。”唐雨遥呆呆地看着她,一脸狐疑。
在唐雨遥的记忆里,她们从芙蓉城到金平这一路之上,时逢笑总是爱看花的,她爱晚春的海棠,也爱满山偏野的野芳,她爱夏末的青花,也爱秋时的金盏菊,不管是粉的红的黄的蓝的,只要五彩缤纷便能博她一笑。
回到陆府之后,唐雨遥面前是一团迷雾,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她需要一个出口,而这些,并不是时逢笑一句“别怕,有我在”就能帮她解决的。
唐雨遥最需要的,是静下心来,只有为时逢笑做点什么,她才能暂时不去想一片黑暗的将来。而突然闯入的时逢笑,却又在想什么呢
时逢笑低下头去往圆桌上看,被茶壶挡住的木托盘里,果然摆着两只连茎带叶的茶梅花,椭圆形的花叶之中,有一片被虫儿咬出无形状的缺口,上面沾染的晨露正顺着花茎缓慢往托盘里滴。
她丢了那把剪子,转头矮身,一把将唐雨遥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唐雨遥还没有梳妆,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在肩膀上,时逢笑的下巴抵住她的肩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满是她的发香。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轻生”时逢笑小声呢喃道。
轻生
唐雨遥怎么敢有那种念头呢她这条命,用了多少条命才勉强换下来的。
“我”
她刚开口要解释点什么,时逢笑突然松开了她,转手拉了凳子,和她相对而坐。
那握惯了刀柄的手已经朝唐雨遥伸将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时逢笑硕大的眼睛瞪大了直直看着她道“遥遥你先听我说,那半块兵符我没有给赵一刀,临出府前交给郭先生保管了我找了铁匠做了块假的交出去,你还有机会,我会帮你,一定帮你把大仇报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安稳一生,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用担心无枝可依,我们,我”
说到此处,时逢笑蓦地红了脸垂眸,不敢再看唐雨遥。
她的手松开,鼓足勇气,伸过去牵起唐雨遥自然垂下的手,然后用力握紧。
“我都知道。”唐雨遥注视着她的脸,勾唇露出明亮的微笑。
“你知道”时逢笑闻言惊讶抬头。
唐雨遥接着道“是啊,昨晚小九把兵符还给我了。”
时逢笑捏着她的指节,诧异道“那她怎么告诉我你要放弃报仇了”
唐雨遥被时逢笑捏得有些疼,从她手里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淡淡道“嗯,我把兵符扔了,有兵符我也报不了仇。”
她此话出口轻声细语,情绪平静异常,就像风中的飘絮,已是随风而逝。
时逢笑竟觉得悲伤莫名,若纪枢所说属实,那唐雨遥放弃复仇的话,她的命运可想而知。
唐雨遥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被杀,她能放下吗她若是报不了仇,她会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她永远都不能真的感受到幸福和喜悦。
何况
她如果不报仇,别人也会来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