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时,细雪静躺在几人肩头,似是刻意与之同行。
江休言忽然回过首,冲雪中渐行渐远的那道清削身影喊道“杯盏之约,你可还记得”
岁岁脚步顿了一顿,却未回头,只是抬眸看了眼远处青山,不语。
江休言失落转过身,踏上前往靖国的道路。
她抬手拂去肩上白雪,举伞而行,恰如那夜宫墙下的背道而驰。
但一阵薄雪簌簌,风吻过那张清稚面颊上欲盖弥彰的烫意。
回到晏府以后,岁岁为欺春、伴雪布置好各自房间。
周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问道“小殿下,那俺的房间嘞”
伴雪诧异道“你不是江湖人士么应当四海为家才对呀。”
周稽做作地叹了一声气“哎如今世道险恶,早已没有俺这等忠义之士的容身之处,俺只能跟着小殿下你们了。”
岁岁瞥了他一眼,道“那你睡柴房吧。”
周稽一愣“柴房能睡么小殿下那俺平时是打地铺还是小殿下你添钱给俺买张卧榻”
欺春捂着嘴笑道“瞧你皮糙肉厚的,打地铺应该不碍事。”
闻言,周稽已开始脑补自己此后在柴房度日的光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说“那不行,俺要是冻了病了传染给小殿下也不好哩。”
岁岁在伴雪耳边吩咐几句,随后伴雪点点头,领在周稽前头道“你跟我来吧,我带你上集市购置些物什。”
周稽喜道“好咧多谢小殿下,俺以后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伴雪斥责道“少贫嘴。”
岁岁看着三人不禁笑了笑,似想起什么,倏地叫道“等等。”
几人回过头来,静侯岁岁发落。
岁岁“你们往后也莫再叫我小殿下了。”
欺春与伴雪异口同声道“知道了,小姐。”
独周稽冒着傻气道“好咧,岁岁殿下。”
待三人走后,晏子疏从长廊那头走过来,带着满面慈和笑意。
“如今府里比从前热闹多了。”
他望向岁岁仍是波澜不兴的双眸,便道“随我去看看你母亲吧。”
岁岁怔了一瞬,点点头。
张意沉的墓在晏府后头的梅园里,年轻时晏子疏知张意沉喜梅,于是种了这满园的梅树。
时下正值正月,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盛。
将入园,阵阵清幽梅香熏了满鼻,催人欲醉。
穿过重重傲雪红梅,园深处静立着一座青墓碑。
岁岁站在离墓碑一丈远之处,竟不敢再上前,天边下着的分明是薄雪,可她心头刮起的却是山风海啸。
于母亲,她满是愧疚。
倘当日自己不曾答应纯妃驱父亲和母亲离开江左一事,是否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
这十五年踽踽独行来,她似乎还从未与母亲正正经经地说过一句话,如今再欲言,已是天人两隔。
岁岁缓缓走到墓碑前,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跨越生命的鸿沟。
她停在母亲的墓前,抬手轻轻扫去碑上几朵凋零的梅花。
手指划过碑文,丝丝凉意犹在指间,她最后抚上墓碑中的“张意沉”三字,字痕深刻,可见刻碑人在雕刻这三字时的情深意重。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迷了眼,将视线浇盖得朦朦胧胧,热烫而晶莹的水滴缱绻在眼眶里。
岁岁固执地昂起头,没让泪滴下来。
白雪在衣襟上化成水,湿意浸透肤骨。
她轻轻唤道“阿娘。”
“念念至诚,岁岁平安,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