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猛地看到一干同门皆在山门外相候,脸上闪过愧悔、羞恼、愤恨诸般情绪,最终还是不甘地低下了头。
叶燃只作未见,率着身后师弟师妹们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朝不空方丈行了一礼,这才抬头笑道“不知不空方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巧家师数日前便出门云游了,临行前也曾嘱我好生接待各派尊长,请方丈先随我上山先行歇息罢。”
却绝口不提被她强行请来“清修”的了尘在何处。
那不空方丈生得面色黧黑,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似乎有着能看透人心的力量,他目光在众人面上逐一扫过,被他看到的人心头均不由自主地一凛,如同心底的隐秘都被他看穿了一般,唯有叶燃面色不改,依然笑盈盈地看着他,无辜又可爱。
不空只略一沉吟,便道“叶师侄无需多礼,诸葛神捕已将前因后果查明。那闾山知县作恶多端,十年前率人假扮巨寇,将李家村全村七十八人杀死灭口,按律法亦应全家处斩。
令师弟寻他报仇,也算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然而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小小年纪,杀人在前,放火在后,戾气如此深重,不若暂随老衲在寺中修行佛法数年,以导向善之心”
他话未说完,已被叶燃打断,她唇角含笑,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和气,“有劳不空大师千里跋涉,送我师弟回山,深情厚谊不敢或忘,山中已备薄酒,还请移步。”
不空暗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佛渡有缘人,这自在门满门都是与我佛无缘之人,老的这样,小的也这样。
他藏在袖中的左臂兀自在隐隐作痛,便是三日前被号称“云游在外”的老道士以比武切磋为借口抽的。
但老和尚多年来被自在门一代又一代的弟子们磨砺得心性极好,仍是耐着性子自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经书递给了叶燃,叶燃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了,一眼便瞥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字清心咒。
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令师弟心性偏激,偏又是良才美质,还望叶师侄善加引导,莫使他走上邪道,否则悔之晚矣。若他日令师弟狂性大发,可以我寺中秘传清心咒相导之。”
叶燃心中微恼,面上却不显,做足了洗耳恭听教诲的模样,待见不空似是转身欲走,方扬声笑道“不空大师,了尘师兄在我门中清修十数日,想必是此时也应随大师回寺啦”
早就躲在转弯处的三师弟听到她这句话,一拉身边的了尘,笑嘻嘻地现了身,先朝不空行了一礼,又朝了尘行了一礼,才道“了尘师兄慢走,有空的时候再来看我们啊”
那了尘是个胖大和尚,听了这句话,竟是浑身一颤,连声道“不,不用了。”说罢偷眼看了一眼叶燃,双腿不知不觉便有些颤了起来。
不空看到了尘,并无半点动容,只扫了一眼,便淡淡道“了尘不明是非,擅伤同道,又妄动无名,连犯五大戒七小戒,回寺后,去后山种菜五年。”
他本貌不惊人,此时双目精光迸射,口宣法旨,却竟是法相庄严,气度恢弘。
了尘面色霎时灰败下来,却不敢有违方丈法旨,只得躬身应了,眼神却一直朝着叶燃飘,满是哀求之意。
后山种菜是大悲禅寺中专以惩罚犯戒而又不足以逐出武僧的,期间受罚者需得暂封武功,担水施肥收割俱都只能靠本身体力,且生活极为清苦,因此一蹶不振者大有人在。
却也有人因此磨砺心性,自此突飞猛进。
叶燃虽对这处罚不满,却也知道不能逼得太过分了,遂只笑而不语,绝不肯说出半句符合社会期待的,代为说情之类的话。
不空亦不再多言,唯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领着了尘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