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骠骑大将军,醉中抬眼,噙着冷笑望去,便见金烛光里,鸳鸯帐下,正立着一个娇娇美人。淡淡金光,笼着她的那副珠唇桃靥,衬得她姝丽艳冶之余,更显出几分往日没有的庄重。
倒好似一尊玉菩萨,救苦救难,妙相庄严,浑教人不敢侵犯。
啧,可惜落到了他手里头,他偏要蹂踏作践,教她堕入红尘,沦为他靴下一头母畜
袁骠骑半眯着眼儿,眸中兴味十足,薄唇勾起,缓步上前。他隔着轻纱帘幕,隐隐便见这女人手中攥着刀,腕子起起落落,弄得刀上也是血,榻上也是血,便连美人那纤细的腕儿上,也沾染了点点殷红,恍若小朵小朵的梅蕊初绽,与这十月寒天,倒是极为相衬。
也不知为何,这美人剖尸之景,分明血腥可怖,却反倒令他兴致颇浓。
他虽是久经风月,看腻了千娇百媚,但眼前这个陶二,着实与一众庸脂俗粉不同。这小娘子不恋他的才貌,不贪他的权势,不稀罕他给的名分,不渴求他赐的宠爱,反倒勾起了他的疑心,令他忍不住寻思
她到底所恋何人,所贪何物她是会被鞭子打得服气、妥协、乖顺,还是会一犟到底,似那竹虫咬断竹根,拼它个同归于尽
男人勾唇轻哂,负袖而立,又缓缓走近了些,便见周桃萼面色凝重,骤然搁下尖刀,双手直直伸入女尸腹内,竟从那秽污之中,掏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儿来
袁骠骑蹙眉,眯起眼来,再一细看,不由心上一沉,却见那肉团之上,有眉有眼,无手无脚,原还当是个瘤子,却竟是个畸胎
难不成这娘子病,竟是由这腹中畸胎所致
男人身披黑氅,负袖而立,兀自思忖起来,而那手捧畸胎的周桃萼,此时也正在飞快思考。
从解剖的结果来看,这所谓的娘子病,倒是与现代的死胎综合征有诸多相似之处。胎儿死亡之后,滞留母体过久,导致母亲凝血困难、脏器受损、疲乏无力,种种症状,皆与死胎综合征一般无二。
只是相似之余,二者却也有颇多不同。
一来,胎儿死后,照常理来说,便不会再继续生长,怎么得了娘子病的病患,发病之后,肚子还在不断鼓胀二来,死胎综合征不过个例,而娘子病却是群体发作,从种种症状来看,定然是传染病无疑。
传染病的传播途径众多,飞沫、虫媒、血液、接触娘子病的传播途径,到底是其中哪一种又到底是为什么,只有女子发病,而男子却皆安然无恙
周桃萼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只得小心翼翼,将那畸胎安放于桌案之上。她扯来汗巾,细细擦拭着满手血污,正欲提刀继续解剖,谁知便是此时,忽觉腰上骤地一紧,却是被那男人从后死死箍住,连拉带扯,拢入怀中。
那人行军打仗,力气恁大,而周桃萼早先被他下了软绵无力的药,方才剖尸验病,又耗了不少气力,此时心知挣扎不过,干脆便也不再挣扎,好似风吹花瓣儿粘上了画檐蛛网,被那毒蛛牢牢制住,任取任求,动弹不得。
她眉眼冷淡,不言不语,只闻得那人酒气熏天,半醉而半醒,沉沉笑道“好娇娇,美二娘,春宵千金,不可虚度,与其做这些脏污差事,倒不若随大将军共赴巫山,鏖战快活一番,让大将军杀你个哭求告饶,片甲不留。”
袁骠骑浑身酒气,状似烂醉如泥,可那一双眸子,却依旧清泠泠的,瞻视如鹰,令人望而生畏。
他怀拥美人,语含撩逗,视线却是不住往一旁巡睃,待到望见那榻上的染血利刃,他勾唇一哂,这才安下心来。周桃萼尚还在思索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