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里传来来鸡鸣狗吠声,只不过这些喧闹的声音被牢牢锁住了,落入何牧之耳中时,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何牧之从屋内洗刷完毕出了门,顺着声摸到了门外,祠堂外立着的大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一个瘦削的半大小子正跪在树底下。
在不远处,更多的王家村村民正在看热闹。
边上站着的中年男子紧张的搓着手,嗫喏着嘴唇,哀求的眼神不仅望向村正更环顾着每一位村民,就连站在门边的何牧之也不例外。
“二爷爷,今日山上起了大雾,年哥儿他”瘦削少年低着头,四周的纷纶声顿时大了起来。
“二爷。”中年男子膝盖一软猛的跪在了地上,“幺儿还小,我我我家还余着两亩水田,对两亩水田二爷,给娃娃一条活路啊”
一边说着,汉子“梆梆”的磕着头,三两下就满额都是血。
“你不能拿我家田族规我认了”那少年梗着脖赤着眼吼了起来。
十多岁的孩子已经半脚成人了,知晓那两亩水田是一家活命的根本,交出去,可就真没命活了
“你给老子闭嘴”汉子梗着脖子,额上的血滑过充血的双眸,多了几分暴虐的神情,然后转脸又苦苦磕头哀求起来“二爷,娃娃太小了,都是王家嫡亲嫡亲的孩子,您开开恩,留娃娃条命吧。”
何牧之是想开口的,但是叹了口气又只能等着老村正发话,这是宗族的村落,在这里,兼着村正与辈分最高的王二爷爷才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哼。”一声冷哼,像是一道凌冽的寒风扫过了这一片,村民之间的吵闹顿时戛然而止了,只剩下那中年汉子仰着满是带血的脸,希冀的看着老村正。
“父子情深,好啊,是我王家的种,好一个父子情深”村正手中拄着的拐杖敲的震天响,脸上原先松弛的老人皮绷的紧紧的,厉声呵斥“我们王家几百年就出了这么根修仙的独苗,这是能进祠堂鸣鼓告先人的事,你怎么不把自己丢在庆山上嗯”
这片空旷的地上只有老村正一人冷漠的腔调,带着冬日尾翼的寒气让众人不禁裹了裹身上的衣裳,那中年汉子头是越来越低,两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印在土里。
“二月十二,惊蛰,惊蛰好啊”老村正的目光冷的要给人身上安个冰窟窿“青泉山的人惊蛰来领人,找不到年哥儿,你们自己个儿看着办吧。”
这句话掏空了老村正所有的气力,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地上跪着的、远处看戏的,从来没人会觉得这是跟他们性命相关的事,但是老村正知道,那群自称仙人的人,剑上是真的沾着血的。
“去吧,去庆山上找,一天也好,十天也罢,找不到人,你们就别从庆山上下来了。”老村正摆了摆手,佝偻着腰背无力的往祠堂里走进去,迎面碰上行礼的何牧之,便连颔首这样的客套动作都懒得做了。
四周的人散开了,何牧之这才走到这个男孩面前拉起了他“起来吧,村正去上香了。”
跪着的孩子唤做王小幺,并没有大名,何牧之年前还在学堂里见过他,但是过完年的他就十一岁了,十一岁的男丁已经算是壮劳力了,也就没在学堂里进学。
“先生。”王小幺是懂礼数的,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没等气平就对何牧之行了个礼。
“何何先生,你可要救救幺儿啊”那汉子又拖着腿跪在何牧之面前“您是读书人,您有大本事,求求您救救幺儿啊”
就像是落水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哪怕明知道救不了命依旧攥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