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梁王胥昌暴毙, 据闻重病未愈的太子胥康一直不见踪影,反而是几乎毫无存在感的胥桓登上了王位。而这位新的梁王能够顺利登位并不是因为幸运, 他在登临梁王之位前, 就已经通过十九枚臣子的脑袋奠定了自己实权的地位,向上一任梁王的权臣旧部们宣告,胥桓不是,也不会成为一个傀儡。
而因为那十九颗头颅的威慑, 曲丘城内的气氛几如雷鸣声后等待暴雨的前夕。
之前蝗灾铺天流民遍野的时候, 他们倒还没这么紧张呢。
胥桓翻着案上的奏疏,面色冷寒。大部分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赞颂恭贺, 只有寥寥几本真正涉及了梁国的境况。他把又一本言辞恳切真情实感的奏疏甩到一旁, 闭上眼睛,缓缓出了口气。
他得给他们时间。这些人以前跟他从未有过接触, 又被那十九颗头颅吓破了胆, 现在正要通过试探来了解他真正的态度, 才敢真正冒头为他所用。
房间内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都极仍闭着眼睛“何事”
“教主。”来人在他身边跪拜行礼,低声飞快地报告着。
随着玄清教在梁国内的势力越来越大, 与戒律司的冲突不免也越来越大了。然而由于都极明面上身份的改换, 他们与戒律司之间的对立分寸难免格外难以拿捏。
“戒律司。”都极慢慢念道,声音里透着寒气。
玄清教壮大, 他们当然要不安, 毕竟他们这七百年里, 唯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平衡梁国内的各方势力。除了平衡, 他们还会什么呢他们甚至连这一件事都做不好, 以至于胥昌勾结上了罗教,弑亲父,丢涉州。
从那以后,梁都失其屏障,戒律司二十三年都没能把涉州城从罗教手中拿回来。这样的戒律司,不过废物。
但这样的戒律司,却偏偏和梁国的国运绑在了一起。戒律司中人甘愿发下那些誓言戒律不是无所求的,他们由此得到国运的庇护,也由此得到了他们行使那可背王命的权力。除非梁王不想要梁国了,否则他轻易动不得戒律司。
玄清教不过是借着大劫的势,就将梁国内的大小势力们拆了个七零八落整合到自己手中,戒律司在梁国内盘桓了七百年,大劫中却只能使梁国内的情势越来越乱。
初时都极还怀疑过也许戒律司不是真的那么无能,也许他们只是平衡梁国内乱七八糟的势力却并不一一降服他们是有意为之,他们只是在胥昌和罗教的那一次意外失手了这世上只有梁国是将一国之运分享与王室之外的人,而假如梁国之内的情况没有这么乱了,梁王也就不再需要戒律司了。
可是等看到大劫中戒律司还是如此疲弱无力,他就明白,戒律司已经积重难返了。
当初建立下戒律司的先辈有多魄力果决,他的后辈就有多无能。七百年了,竟然还让一个只应为一时之用的署府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都极听着那个跪拜在下首的人悠长沉缓的呼吸,忽笑了一声“先容着他们吧,但也不必太过退避。再等一阵子”
再等一阵子,等他把戒律司和梁国的国运拆开之后,其中若还有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处理掉。
玄清教是他所掌控的臂膀,梁国虽然现在情势不佳,未来却可期,这样大的一片土地与土地上的人,会成为他坚厚的资本。至于戒律司,一个尾大不掉、疲弱碍事,还要分享他资源的势力,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