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哥在里头磨蹭什么,沈书敲了半晌门,纪逐鸢叫他把衣服和水都放在外面。
“你快些啊,免得叫人家裁缝久等。”
纪逐鸢赤身站在角房里,听见外面脚步远去,抽了门闩开门,把衣服和水都搬进房内。
他浑身仅着一条贴身的衬裤,廊下风灯的白光照在他的身上,好似浑身的皮肤都抹了一层油。纪逐鸢面无表情地一面擦身一面低头打量愈发结实的躯体,他手指在腹部停顿了片刻,把湿毛巾甩过肩背去,又侧过头,视线越过肩,约略能见背上几处淤痕。
要是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就好了。纪逐鸢心想着,草草把身子擦干净,裹上干净的布袍。袍子上有一股清新温暖的气味,像是日光底下透透的晒过一回。纪逐鸢嘴角微翘起来,扎好了腰上的布带,开门出外。
张婶的男人是个竹匠,外面看不出什么,进了院子,才发现前后就是一间堂屋,左右东西各一间卧房,通到后院的斜坡上简陋地以茅草盖顶,打了四根不足五尺高的廊柱撑着,后院里有一排廊庑,隔出了两间小屋。
姓卢的裁缝是从坡下过来,便从这家面北开的一扇小门上到其中一间小室里,屋里点了三四盏灯,照得通屋亮堂堂的。
“这是我妹夫,我也算举贤不避亲,他做衣服的手艺没得说,你们哥俩通街去打听,方圆二十里,没有比他手更巧的裁缝了。”张婶家里前后都是她一个人忙活,此际两个儿已经都哄得睡下了,她丈夫是个瘦猴儿似的男人,在旁小凳上坐着吃一碗米糊。
张婶笑道“你们要是早半刻过来,还有没吃完的油糕可以款待”
沈书忙道“不必费事,已经是叨扰了。”
张婶脸上的笑越是深,眼尾挤出长长、弯弯的皱纹来。
卢裁缝十分寡言,让纪逐鸢站着,便取出皮尺来量,该到抬手时也不叫纪逐鸢抬手,只是碰碰纪逐鸢的手臂示意他把手抬高。
“喝点水。”张婶给沈书倒了一碗水,像是刚注意到沈书身边其貌不扬的李恕,也给他倒了一碗水,又转回头来对着沈书笑吟吟地问“我瞧着你们俩不像亲兄弟,是结伴而行来的吧”
李恕直接端着碗到门外去坐着,以免讨人嫌,耳朵却竖着,听屋内说话。
些微尘土被清水冲得在碗里打旋,沉了下去。沈书端着碗,没有喝,他略呆了一会,淡道“我们两家原是邻居,纪兄在我家书塾念过学,后来乱兵冲进滨海,我与他都没有了父母,家中也给贼人抢得七零八落,只好出来闯一闯。”
“滨海呀”张婶灵活的眼珠子一转,又问,“令尊令堂都不在人世了,你们俩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吗”
“我祖父原是在大都做事,后来也没了音讯,像是找不着了。族中原还有几个叔伯,久不走动,后来世道乱,书信不便,我跟纪兄也投了军,辗转许多地方,更是没那个心寻亲了。”
纪逐鸢听得眉头深深皱起。
“腿分开些。”卢裁缝沙哑的声音提醒道。
纪逐鸢低头,将脚略分开。
张婶听得点头,把脸上的笑稍收了些,手肘动了动她夫君。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瞒得过沈书的眼睛,他心里有了些许意味,想着这张婶东打听西打听,俨然有把自己两兄弟的族谱都问个清楚明白的意思,这架势,沈书虽没见过,也大概猜到,许是想给自己二人说亲要是张婶给纪逐鸢说亲,这可怎生是好
“我看你们院里院外,也没个妇人打理,这要开春了,做衣裳还得在外头四处找人。你俩虽不是亲兄弟,一路相依为命的,比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