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他们随在慌忙奔逃出家宅的平民当中,被人群裹挟着涌出窄巷,此时深夜,通街的店铺被砸开了门锁,胡人们骑马赶车,把店铺里的货物一箱一箱装上车。
首当其冲的便是米店油店,许多铺面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抢的东西,胡人们便冲入内室,再带着不大的带锁的匣子冲出来,肩上或者扛着女人或者扛着小孩。
“别看了。”纪逐鸢一只手掌捂住沈书的眼睛,继而那只火热的手掌贴着沈书半边脸,强硬地将沈书的脸扳过来,让他只能看着前路。
“就快到了。”李恕安抚地说了一句,他跟在最后面,方才沈书冲出去救那个孩子,也把李恕吓了一跳,他甚至把短刀就掖在袖中,提防要是再有意外,他不能再杵着当一根木头桩子。
女子的哭喊声满街都是,有的家中老人奔出,抢不过胡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钱财、小孩、女子被拖上车子。
人头攒动,所有人只顾着往前挤,谁也不敢停下来施以援手。就像是几头凶相毕露的狼冲进羊群,羊们只能各自奔逃,便是有同类被拖走,其他的羊也不敢稍有停顿,谁也不知道狼群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到哪儿你们想到哪儿去”有人抓住李恕的臂膀问。
李恕没有应声,那人被其他人挤开了。李恕紧紧抓着沈书的袍子,纪逐鸢则是用一条臂膀圈着沈书,以免他走丢。诸人都没看见郑四,出门刚跑过一整条小巷,郑四竟就跑丢了。
不断有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在面前,有的拖着火星砸进屋檐下的沟渠,滋啦一声激起烟灰。
女人们渐渐不敢发出尖叫,胡人劫掠的目标是钱财、小孩、女人,男子们默契地尽量走在靠近主街的一侧,若是一家人一起行动,便有男子手持农具,暗暗护住奔逃的女人。
随着避难的流民在街上移动接近盏茶的时间,前方视野突然开阔起来,逃跑的人们也发现,离开白天里闹市所在的那条长街后,街道突然安静下来。前方是一片黑暗,后方是一片火海。
“他们没有追过来。”李恕惊喜地叫道。
有些百姓上去敲门,街上有两间客店被敲开,被门外这乌泱泱近千人吓得不轻。说得一句话,小二便不顾人群想要往里冲的势头,从里面插上门闩。
“还不能歇,李恕,走。”纪逐鸢想背沈书。
沈书断然拒绝,他自己能走,而且纪逐鸢那腰怕是有伤,沈书不让他逞强,只是担忧地朝来处打望了一眼,身后的火光几乎点亮了一半天空。这么大的阵仗,郭公的亲兵竟是没有察觉吗
朱家轮值的门房不认识沈书,但认识沈书拿出来的玉,也是奇怪大半夜竟有人来找。
“城里的胡人闹事,快去通报给你们少爷,这么大的事情,你耽误不起。”沈书神色严肃地说。
那门房睡得脚步有些东倒西歪,沈书站在朱家的门上,从此处往胡人闹事的东北方向望去,隐约能见到屋舍顶端,透出的微光,虽然很难辨别出是否起了大火,却能看见滚滚的浓烟聚在东北天顶,久久不散。
不片刻,门房回来,将三人请进去,引到离朱文忠的卧房最近的厅上坐着。茶还没上来,朱文忠便趿着鞋,边往身上系腰带,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城里出大事了,我们住的地方,连着十几条巷子,带正街,到处都是胡人,正在放火烧民宅,米面油铺全部被抢,还有抢女人和孩子的。”见到朱文忠露面,沈书立刻便站起来说,顾不上同他寒暄了,又道,“你这里有多少亲兵能不能请郭公出面镇压,胡人应当不至于太多”
“不行,我这里只有五百人。”朱文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