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紧紧抱住妻子的腰,将头抵在那名纤细柔弱的汉女肩前,汉女低头轻吻丈夫的前额,长发柔软如一袭丝被,垂落在汉女的臂弯,披覆在胡人的身上。粗壮的汉子像个在外受尽欺负的孩童,只把脸深深埋在她的身上,肩膀不住耸动。
沈书走过去把门阖上,不经意间叹了口气,朝着远离房门的方向走出十数步。
众人各自沉默。
面对生死,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高荣珪正待提议先送大夫回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束微光在地上逐渐变宽,门中投出男人的影子,他返身掩上了门,走到院中树下,站定之后。
突然,胡人转过身,将袍襟一展,端正地跪倒在地,两只手掌交叠置于额下,朝着众人郑重一拜。
“快起来。”沈书顿感无措,连忙过去扶那胡人起身。
胡人站起来,眼底仍泛着泪光,他的眼眶一片湿润,本就硕大的眼珠更显得突出。
“请大夫开一些药,好教她吃了身子能好受一些。”甫一开口,一滴眼泪顺着男人抖动不已的面部往下滚。
“自然是要开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傅大夫局促地说。
“没有帮上你的忙,这样。”沈书想了想,朝那胡人说,“你答应的事,也不必说了,好好照顾你的妻子。我还带了一些米,白天跟我一起的兄弟,答应的炭也都在马车上,你跟我去搬一下。”
胡人受了很大的打击,返回马车的途中一言不发。
沈书只觉空气凝滞,上坡时费了太大劲,累得他不住喘息。沈书茫然的视线朝着深不见底的夜幕望去,又是一个不见星辰的夜晚,他眉心微微蹙起。沈书的肩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见李恕勉强对他笑了笑。
“走吧。”沈书喘出一大口白气。
到得马车下,车夫帮忙卸下车上的东西。
“等一下。”胡人一脚跨上车辕,朝车下愣住的沈书伸出一只手。
车内。
沈书跟胡人两个人对坐着,胡人从手掌里抬起头,双手使劲搓了搓脸。
沈书道“真的不用”
胡人竖起食指,阻止沈书说下去,以沙哑的嗓音说“我去过你们住的地方,图、图就是送到那里。”
沈书一拍脑门,想起来一件事,皱眉道“所以你找过来的时候,一直在门口乱转”
“对的。”胡人点头,“汉话,我能说。”
“但你不能写”沈书问。
胡人又点点头“也不认识。”
沈书心里有数了。就是说这个胡人是拿着平金坊主人给他的地址,一路给汉人看,打听着照过来。而沈书又给他住处的地址,到沈书家的时候,胡人就发现沈书住的这个地方,恰好他曾经送过东西来。便在外面巷子里打转,不敢上去敲门。
“你是哪天送图过来的送给的谁”沈书接着问。
这次胡人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答道“腊月二十,送给一个叫康里布达的人。”
沈书心头一凛,后颈窝里冷汗涔涔,他勉强镇定地继续提问“除了图纸,还让你带什么东西给他了吗”
沈书心想,没有信物,康里布达不至于立刻就行动。腊月二十他跟纪逐鸢还在路上紧赶慢赶,带伤兵回城。事情很清楚了,康里布达并不是突发奇想要跟他交底,他半真半假说的一席话,要的是把那枚银币弄到手。可是要那个干什么呢那银币唯一能起的作用,就是证明拥有银币的人去过老刘全家被杀的现场,甚至不能证明就是他杀的人。
而且这枚银币的来历,对沈书现在打听过的所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