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说了住址,本想叫胡人明天过来,那人翌日还要给平金坊看门,又说他媳妇病情耽搁不起,于是沈书就叫他今夜过来。沈书怕胡人记不住,朱文忠车上有炭笔,沈书从拓印银币的纸上撕下一块来,给胡人写了住的地方名字,让他实在不行找个信得过的兄弟一块。
怕那胡人不晓得轻重,沈书又再三叮嘱让他不能叫主人知道。那胡人表示自己不蠢,便下车去,莽撞地走进胡人巷,回平金坊继续看门去。
马车返程,朱文忠怕方才那个人有诈,便说晚上去沈书那里。
“不用,我对付得来。别说了,半斗米我都出不起吗”沈书炸毛道。
“出得起出得起。”朱文忠笑道,“炭我给你出了,你再推辞,我就往你那三天两头送东西。”
沈书只好谢了朱文忠,他闭着眼睛,靠在车板上想事情。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醒来时车已经停在朱家东侧门上,朱文忠请沈书和李恕到家去吃饭,难得放假,下午不念书,索性让人拿酒来吃。沈书没忘上次喝醉酒让他哥把重要的东西摸走了,只喝了一杯以免朱文忠面上过不去,便陪着吃菜。
车上睡了半个时辰,沈书也不困了,倒是李恕酒量还不错,跟朱文忠半斤八两,末了两个会吃酒的人反而醉了。沈书叫人来把席面撤了,把朱文忠、李恕两个喝得脸色绯红的人搬得卧倒在席,自己去旁边书案后坐着,把平日里朱文忠读的书翻出来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恕头昏脑涨地醒来,只见沈书端正地坐着,手指捻过一页纸。
李恕一手扶额,坐起身来,出声道“真有你的,这么用功,想考状元不成”
“醒了”沈书看完最末一句,合上书。
朱文忠这时候也醒来,侧身卧在席上,一手支起头。
沈书起身。
朱文忠道“你要看,就把书也带回去。”
“不带。”沈书言简意赅。
朱文忠点头时手也跟着晃,刚睡醒,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慵懒,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道“也是,过几日就搬过来了,带来带去的麻烦。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你不知道蒋夫子成日像是盯犯人一样盯我,哥哥我就没睡醒过。”
沈书有些心不在焉,跟朱文忠随便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朱文忠打发人送他们回去,连着那五斤炭一块。
“马车和车夫留我那,借我用一晚,明天再回去。”沈书道。
朱文忠便即想到,到胡人巷甚远,有马车也便利,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
天色尚未黑透,因为沈书在门上坐着,周戌五怕他着凉,生了个火盆堆在沈书面前。
这时已经用过了晚饭,沈书一会起身一次,拉开门闩,从巴掌宽的门缝里看一眼,一会又去看一次。
“来了”李恕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在沈书背后响起。
胡人还没来,沈书只有招呼傅大夫先去旁边小屋里等。李恕陪大夫坐了会,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一只眼贴到门上去看,一边对沈书说“不会不来了吧”
“不会。”沈书心里也没底,但那胡人当时的表情十分诚恳,沈书觉得他没有撒谎,他两腿分开跨坐到小马扎上,随口道“早知让他明天一早再过来了。”沈书不无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谁让你下午不睡来着。”李恕调侃道,“你也真有意思,好不容易闲着,却要在朱文忠那儿读书,白白浪费一个下午。还不如舒舒服服睡一觉,过不久等你做他的伴读,还愁没书读”
“我酒量不行,再说那张榻挤三个人也够呛。”沈书回头朝纪逐鸢的房间扫了一眼,屋里没点灯,便问李恕“我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