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听见了”纪逐鸢问。
“听见什么”沈书茫然地说,“我倒是做了个梦,梦见和尚念经念了一整晚。”他从竹筒里抽出筷子,分给每人一双。
纪逐鸢脸上微红,沈书盯着他问“哥你听见楼下有人吵闹”
“也许是夜会烧香。”穆华林道,“不用在意。”
“啥”沈书问,“夜会烧香又是什么”
穆华林解释道“红巾起之后,各地有不少教会,夜里会聚在一起诵教义,烧香拜神,祈求富贵平安,有的求来世。朝廷试图打击,但拿他们没办法,铲了一个,又出来一窝,索性随地方处置,有些直接就不管了。”
听穆华林说话时,沈书喝了一口粥,他发现高荣珪等人毫无意外,显然是知道有这种活动的,韦斌一脸窝火憋气,应该也知道,只是骂两句发泄。张士诚没靠着红巾的影响起来,但显然这种隐藏在民间的活动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心照不宣。
沈书和纪逐鸢离家时完全没注意,也可能是他俩孤儿住在老房子里,也没谁顾得上叫他们去。父母过世以后没多久,纪逐鸢便带着沈书投军了。
就在这时,店里有人吵架。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脸上沾满尘土的瘦高个男人,朝小二下跪,紧紧抱住小二一条腿,求他施舍口吃的。
旁边一名少年郎不住把男人拖起来,然而那男人就像膝盖再也伸不直地不住往地上跪去。
小二驱赶苍蝇似的不住用手里的抹布往男人脸上扇,骂道“没钱吃饭就滚,我们还赊着账在开张,不知道闹饥荒没粮啊”
那男人就像听不见,不断给小二磕头。
小二叫道“出去出去,去岁才闹了旱,城里城外都被吃空了,哪儿还有吃的舍给你们两条哈巴狗”话音未落,小二痛叫一声,谁也没看清他怎么会朝后摔出去。直到看清少年人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旁观众人都停了交谈,客店的饭堂里鸦雀无声。
“爹,咱走。”少年人不由分说地把他爹从地上拉起来。
“走什么走,站住你”小二一擦鼻子,手上见了红,怒道,“光天化日随便打人,还有王法没有你们两个臭要饭的,谁准你们走”
瘦高个男人连忙点头哈腰,不断作揖,喃喃道“小儿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较。保儿,给这位小哥磕个头。”
“小哥,让他给您磕个头,就别跟小孩子计较了。”男人已不知道饥饿几时,黄皮寡瘦,不断拿手拍名唤保儿的少年,让他赶紧磕头。
少年咬牙,僵硬地站着。
“你忘了你娘怎么教你爹说的话也不听”中年男子气得浑身发抖,对儿子斥责道。
保儿双眼通红,一条腿缓慢屈起,最终跪在那小二跟前,正说磕头,小二狠狠擦了一下鼻子,疼得直抽冷气,怒意未消,嚷道“不行”
“那要怎么样”男人已后悔进了这家店,饭没讨着,还受这一顿罪。他不住往门外瞥,想找机会把儿子拽走。
小二使了个眼色,另外一名跑堂把门闩上,双手叉腰地站在了门口。
“你们”中年男人说,“还想怎么样啊保儿,磕头。”父亲把手搭在儿子背上,却没法令少年弯下腰去。
“要他一只手。”小二这便去厨房。
父子俩想走,门口站齐了两名跑堂,个个拿鼻孔喷人。饭堂里有的人已重新拿起筷子埋头吃饭,只作没有看见。有的人在看,却满脸幸灾乐祸。还有些人眼带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出头。
从内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