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强作镇定,说“师父。”
“来。”穆华林招呼沈书过来坐下,把钱归拢,从中取出两吊钱给沈书,示意他收下。
沈书自然推说无功不受禄,让穆华林有事直说。
“等安顿下来,你们两个上街总要买点吃的玩的,先拿着。”穆华林没怎么同少年人打过交道,只回想自己十四五时还是要撵鸡逗狗,一刻也坐不住,至为快意便是同好友出城狩猎,纵情草场。他是不知道像沈书这样的儒生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但给钱让他去买些他自己喜欢的东西,总不会错。这是一种示好,显然穆华林已把沈书和纪逐鸢当做了徒弟。
“你这算是收我和我哥了吧”沈书道。
穆华林啊了声“收吧。”没等沈书高兴,穆华林又道,“我早晚要回大都,届时你们跟着我回去,还是自去谋生,都由你们两个自去商量。”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沈书明白,要让不到十五岁的沈书去想穆华林回大都那时的事,还是过于不可捉摸。于是沈书嗯了一声算答应。
“小先生。”
沈书一听这称呼哭笑不得,忙道“我是你徒弟,你随便叫吧。”
穆华林点头“那就小先生。”
沈书“”见穆华林一脸认真,沈书收敛起不正经,把穆华林给的两吊钱收起来,看着穆华林去柜上取来一张地图。让沈书意外的是,穆华林的字写得力透纸背,每个字都写得很大,笔画转折锋利,这被称为“刀刻气”,乃是学字时多练碑文所致,字迹比沈书想象中漂亮许多。
展开在桌上的是一幅地图,如今朝廷还坐拥天下三分之二,自河南行省南部,到江淮流域、江南大部,甚至东南沿海的福建行省,处处陷入战乱。
“离我们最近的是滁阳,其次可以往南。”
“太远。”沈书看了看,穆华林所指是湖广一带,现在他们马都没了,若是徒步,哪怕要到武昌投倪文俊,也嫌太远。
“不能徒步,还是要弄几匹马。”
“有钱恐怕也弄不到。”这是沈书犯难的地方,即便穆华林有的是钱,马匹现也十分稀缺,就连元军所用,也是从漠北牧场购置,汉人更是早就不被允许饲养马匹。
“这你不用担心。”
沈书一听,便知穆华林要用非常手段,要么便是以官威施压,这一路行来,农民军占领的地盘时断时续,有时相邻两县都会一个在朝廷手中,一个为农民军所占,且战况极不稳定,政权改易都在一夕之间。
“昨夜我跟我哥商量了一下,我们猜测,你这趟出来是要招降几个大的农民军集团。”
穆华林脸色一变,见得沈书没说话,他想了想,做出了个决定,朝沈书道“我知道早晚瞒不住小先生,叛军肆虐,民不聊生,比起大军镇压,于平民而言,能安抚招降才是好事,徐州一役,小先生可听过”
沈书本来想说民不聊生倒不全是农民武装的锅,乃是数十年间积弊已深,米价日贵也非是地方上乱起来才开始的。
但见穆华林言辞诚恳,沈书又想到他哥总说他不懂得体察人心。以穆华林的身份,顾惜百姓已是大义,而且他说的也没错,固然如张士诚、朱元璋严格约束军队,尽量不滋扰百姓,占据地方后变本加厉屯田积粮的武装也并不少。
“师父要凭一己之力,平天下之乱,却也是不能。”
穆华林一哂“自然不能,尽人事罢了。身负皇命,唯有一死报答皇恩。如今大都城内外已闹起饥荒,宗亲皇室还夜夜笙歌,达官贵人们做的稍稍有利于民的事,不过是施舍钱财,为满地饿殍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