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高荣珪奇怪地皱起眉,他眼睛看见地上屋脊的倒影上莫名拱起一条不太和谐的影子。
高荣珪侧头向上望去。
穆华林翻身在屋脊上坐起,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余下深邃双目注视着院子里的高荣珪。
须臾之间,黑衣人站起身,于屋脊上纵身跳进旁边那间院里。
高荣珪没有片刻迟疑,冲出院门,翻身上马,他坐在马上,见到黑影从南面另一排屋脊上冒出,这次黑衣人立在房顶上。
哪怕根本看不清人,高荣珪也感到他在看自己。这人完全可以无声无息滑入夜色,以屋舍、树木作为遮掩,却屡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高荣珪喝令手下不要跟,纵马追了上去。
每当高荣珪以为跟丢了人时,那人影便会再次从房顶冒出。
半个时辰后,高荣珪已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湿润的风从东面而来,高荣珪举目望去,前方便是偌大不见边际的璧瓦湖,水天相接之处,半轮红日将出未出,金光蔓散在湖面上。
高荣珪的目光逡巡在一排排屋舍之间,湖岸边的道道白墙醉染成一片灿金,视野所及处,只有三两个粗布短衣的男子出门倒尿桶。
倏然间,高荣珪若有所觉地回过身,一个彪形大汉站在他的身后,影子从地面拖长。
他可以肯定,穆华林是才到他的身后,他追了一夜的黑衣人,正是眼前这一身粗布麻衣的大汉。
“那两个小孩被抓了。”高荣珪蹲在岸边,静静看着水波里自己的影子,一夜未睡,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昨夜城中发生命案,我看见城东有一所房子起火。”穆华林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住处你也牵扯其中”
“现在还没有,今天就会有答案。”高荣珪把钱贺全家被烧死的事说了,朝穆华林道,“都知道我不服他的管,他一倒霉,头一个遭怀疑的对象就会是我,我一时烂好心,让郎中去牢里替那两兄弟看伤,还拿走了牙牌。”高荣珪抬起手,牙牌出现在他的掌心,凭这个牌子可以把沈书两个从牢里提出来。
“更巧的是,昨夜我也不在。”穆华林道。
高荣珪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穆华林,扭转头去,双眼睨起,凝望远方的红日,霞光在天际乱颤,随那轮太阳跃出水面,继而金光大盛,深红的球形被黄金之色覆盖,淡去轮廓。
“我不管你来城里做什么,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先下手为强,暂时还没有人来抓我,你只要一露面,立刻会被投狱。”高荣珪顿了顿,一哂,“自然你是不会束手就擒,你一个人要逃出高邮城容易,那两个孩子,叫你一声师父,你忍心丢下他们吗”
穆华林肃容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如果你有一丝良心,想救那两个孩子,就得跟我合作。”
穆华林仿佛听了个笑话,正待出言嘲讽,却看见高荣珪双腿分开,颓然地蹲着,他一只手拨乱脑后的头发,抬起来满是油光的一张脸。
经过了一夜,他的皮肤格外粗糙,嘴唇干燥,上火令他的下巴鼓起一个痘包,连带他的嗓音听上去也沙哑。
“可惜了,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脚跟,我喜欢这里。”高荣珪怔怔地直视初升的太阳,眼睛因为疼痛而微微眯起。
“清晨这个时辰,就能听见巷子里街坊们说话的声音,有人从后门把洗脸水泼到街面上,顺带便冲洗干净石板路。鸟会在窗户上跳来跳去,叽喳不休,要是当上午的值,便会有几个兄弟来叫我,晚上不出兵时,可以同郎中屈聊会,陪他喝一壶酒。你不知道,我住的那条巷子里,有个姓周的老头,每天出门捕鱼,他很喜欢夜里捕鱼,早上出门,大门的铜环上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