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3/3)
“怎么做到的”沈书嗓音轻颤,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回头看舒原。
“以民为本,便能做到。”舒原带沈书在桥下不足百步处的一间茶摊上,要了两碗茶,花用不过六文钱。
尝了一口茶,沈书更惊奇了。他本以为是那种泡过的烂茶渣子晒干,给卖力气做苦工的下等人喝的茶叶,不过都是如此炮制。
而他手里这一碗,竟还喝得出些许苦涩,回口甘甜。
舒原极容易出汗,他举袖擦了擦额头,朝沈书问“看了一转,有什么想法”
沈书想了想,举目北望,这处是街口,底下是人来人往的集市,赤脚挑担的苦力、顶着日头坐在房顶上修补屋舍的泥瓦匠,各色的食肆茶摊,卖鱼的卖包子馒头面饼子的,甚至有人捏了泥人在路旁支起摊子卖,引得一群孩子在摊子前翘首以盼,惊奇地看泥人成型。
“若不是才从城外来,真想不到城中是如此景象。”沈书语带唏嘘,“若是处处都有这等承平,那就好了。”
“百工各司其职,人民劳有所获,小儿满街跑,妇人不怕郎君一出门便丢了,富户知道拿多少银子出来就不必家破人亡,周军从不惊扰齐民之家。诚王之治,不问出身,铁匠也做得判官,他从来不吝礼贤下士,重金以聘,可谓求贤若渴。然则读书人不是成了元廷走狗,便是穷得一口饱饭也吃不上。若非我祖居于此,恐怕没命活到诚王攻进高邮城。”舒原短暂停顿片刻,朝沈书说,“你还有个哥我看他把你宝贝得像眼珠子似的,片刻都不想分开,全仗着有他才能到高邮来吧”
沈书点头,直言道“是我邻家的大哥,从前在我爹的书塾受教过数年,我爹病故以后,我家中已无亲人,恰逢老家征兵。反正熬盐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不添了我多一张嘴吃饭,只有投军。”
“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他家里呢”
让舒原带着看了这么一路,又听他说了这一席话,沈书已经明白,在这里读书人少,而诚王求贤若渴,文人受到的待遇不低。舒原仅考过乡试,便被委以百户长,而且他看着年纪不大。
应当是看自己也算是读书人,同样是读书人,又同样年纪不大的舒原愿意多照拂他一些。
沈书很是承情,便不瞒着“他还有两个叔叔在外头,爹娘也都不在了,我哥有力气,朝廷派他们冲锋当人盾,我哥顶着木板上,一路护着我,这才能到高邮。”沈书显得犹豫。
“你说。”舒原道。
“我年纪小,力气也不大,但算账、识字写字我都会,不会的我可以学,孟子、荀子我都是读过的。”
舒原右手食指在张嘴的木头桌子上瞧了一瞧,目中带思索神色,他今日本不想问沈书旁的,还想再看两日再说,然而这少年人生得实在漂亮,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让人一望便觉心里舒服。且舒原打交道的文人不多,自己手下偶尔碰上这一个谈得来的,确有些心潮澎湃。
“这个呢”舒原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孙”字。
沈书笑了起来“兵以诈立。也读过些许。可没有用过,我年纪太小了。”
舒原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茶,嘴角上翘,朝沈书道“明晚便考你。”
沈书举起碗,学大人样子朝舒原推出,一口喝干,唇上沾了茶叶浑然不知,答应下来。
“你若是行,我便为你做引荐,若是不行。”舒原一只手握住沈书的肩头,亦真亦假地说,“小命儿可就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