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晚上还回来,跟自己人住在一起。沈书松了口气,恰好纪逐鸢使劲捏了一下他的手,便即松开。
“若还有怀疑,有要离开高邮的,我亲自送你们出城,绝不为难。”舒原的目光逡巡一圈。
人群里纵还有不服的,也打算过了这一天再说,任凭谁用脚指头一想也知道,进城登过了名姓,这舒原只管一百号人,自然有印象,在这里又登一次名姓,那几个刺头都隐隐觉着,舒原必然是把他们记在心上,当成眼中钉重点监管,只得低头讪讪,跟着队伍走了。
穆华林那队连着领头,共计四人,倒数第二列离开。
整个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手持长矛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沈书。
舒原一只手背在身后,走到沈书跟前,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没有看名册,便问“沈书”
“是。”
“十四。”舒原斟酌道,“小了些。”
“大人,我的家乡认虚岁,便是十六。”沈书尽量把身子站直,好显得高一点。
舒原笑时显得和煦,已完全看不出之前应对众人议论时的威势。
“乡试定是没有参加了,你这个儒,有些水分啊”
“我爹考取过进士,自开了一间书塾,自小便受他教导,请大人随意考校。”沈书不怕考,但他也好奇,这年头恰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而眼前这位文士,却是因为考过了乡试做的百户。这说明诚王用人,恐怕并非一味只用勇武。恰好沈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若能做一个谋士,对沈书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舒原伸手揉了一把沈书的头。
这举动过于亲密了,沈书向后退了一步,面上浮现出淡淡羞赧,挠头,一只脚尖在地上画圈。
“瞧你跟瞧我弟弟一般。”舒原解释道,“失礼。”
沈书摇手表示无事,再次请舒原考校他的功课。
“今日不考,带你四处转转。”
听舒原这么说,沈书便落后半步跟着他,听舒原吩咐那两名士兵不用跟了。沈书面无表情地想我是一脸就写着毫无缚鸡之力连个文官也干不翻吗
好的,我是。
步出大门,沈书在舒原身后不住探头探脑,左右的兵士以及看上去似乎是书吏的人也都停下脚步来同舒原招呼,来去诸人,彬彬有礼。便是穿号服的士兵,也表现出对舒原的尊敬。
巷子里前后接连不断的门户院落沈书在心里默数了共有十六间,黑瓦白墙,像是普通民户。每一间院落大门敞开,有的门外有人把守,有的士兵在门里和人说话,但随处可见穿士兵服的青壮年。
兵器则是拿什么的都有,一些是蒙古骑兵所用的环刀,也有人拿家里所用的砍柴刀,甚至有像李伯那样随身带一把斧头,只带着一把圆盾的也不在少数。
“兵器装备差点,但也算得上有序。”这时,舒原低声说话。
舒原带着沈书拐过巷口,来到另一条街上,这条街则热闹得多,摊贩扯着嗓门叫卖,甚至还有人在卖小孩玩的拨浪鼓,清脆散乱的鼓声散落在通街嘈杂的人语之中。
青布衫裙,用银簪子把乌亮长发盘在脑后的妇人满脸含笑地侧过头去以唇挨了一下垂髫小儿柔嫩的面颊。
有人坐在门槛上编竹篾,手里淡黄色篾条跳动如飞,大着嗓门叫“舒原儿,晚上来家吃饭,你婶做了炸鱼儿。”
“哎。”舒原拉长音调答应。
沈书羡慕地看着他。
又西行,经过一座拱桥,桥下河上泊着两只船,正有两位衣饰华美的女子上船。
乌篷颤巍巍地荡开层层碧波,向着下流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