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瞄了一眼,转头寻找衣物。楼云烈不知将衣服藏到了什么地方,床上只有一条绸被,绸被这一边搭在床沿,另一边缠在他腰上。
林湛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先生夤夜到访,所为何事”楼云烈突然抓着被角凑近,抬手在他鬓边摸一把,捻去指尖星点水气,又贴到林湛颈侧嗅了嗅,“刚沐浴过吗不会真是来投怀送抱的吧。”
林湛皱着眉将人推开,眼看挂在楼云烈腰上的被子有滑落的趋势,他连忙抬手拽了一把,沉下脸道“坐好。”
楼云烈没有回到原位,就在他旁边坐下来,两条腿抻开蹭在林湛腿边。
林湛眼皮抖了抖,眉毛蹙得更深。无奈楼云烈是太子,他虽说顶着个讲读的头衔,但终究君臣有别,对这种无赖行径只能默默谴责。
“先生想什么呢”楼云烈用指尖勾他的发梢。
林湛看向床头那只卧炉,目光追逐着炉中逸出的白雾,凝眸不语。他确实有些事要找楼云烈问清楚,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之间似隔着一条鸿沟,他没法将那些旧痛加诸于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
林湛不说话,楼云烈就静静候着。
西宫里灯火幽微,竹影斑驳,他的视线透过烛台暖光,在冷夜里描摹青年清隽削瘦的侧影。
楼云烈已经好多年不曾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个人。
自他登基之后,林湛总是循规蹈矩地行礼,垂首敛目,恭敬而疏离。他只能在上朝时,偷偷看那人藏在官袍里的雪白侧颈,看他眼尾似有万种风情的泪痣,看他听政务时顾盼横波的黑眸。
他隐隐产生一种希冀,他希望在君臣、师生之外,还有另一种别的关系,能将这个人留在身边,直到山河更迭之后的永远。
可是还没等他弄明白这种希望是什么,变故就已经突然降临。
少年心思与得失之患交织难解,直到那日春雪中重逢,他捉住青年骨节分明的手,心砰砰跳起来。
藏在心里多年的浅浅期盼,突然就有了明确方向想抱他,亲他,将他揉进怀里,用世上最旖旎的方式共赴山河。
那样难以遏制的冲动,就像有一只小鹿撞在他耳边催促拖回去当媳妇吧。
现在,那只小鹿又蹦出来了。
楼云烈眯了眯眼,指尖顺着他发梢向上爬,摸到了微敞的领口。
林湛快速伸出两根指头,准确无误地拎住那只在颈后作乱的手,从自己衣服里丢了出去。
“为什么杀卢晓”他转过头问。
楼云烈收起狼爪子,扯着绸被边角的绣纹拨弄,“不是我做的。”
林湛“那腰牌”
“弄丢了。”楼云烈懒洋洋地说“我不在营帐的时候,正跟先生在河边滚草,哪有时间去命人做事。”
林湛笑了笑,从香具盒里拾起银钎,揭开香炉盖子拨弄着香灰,慢悠悠道“卢晓被抓的那天夜里,工部徐侍郎进宫面圣是替殿下递折子去了吧”
楼云烈目光跟着林湛的手移动,答话时有些心不在焉“他递他的折子,关我什么事”
“徐侍郎前脚出宫,圣旨后脚就到了刑部。若没有裴婕妤从中作梗,想来徐侍郎便可功成身退,根本不会引起人注意”林湛略一停顿,厘清思路,“再过几日,卢晓就会不知不觉地死在大理寺中了。”
楼云烈道“先生既知道是裴氏插手,为何又将卢晓的死栽在我头上”
林湛停下动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依臣对殿下的了解,没做过的事,殿下是不会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