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了几声,视线胡乱扫过四周。
房间里的摆设是如此的陌生,让他没有丝毫归属感。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一小块一小块地落在他的脚边。
赫连桀赤脚站起来,蹒跚着往外走,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院子中央那棵巨大的歪脖子树。
四周空地摆满了药架子,上面挂着各种半干不干的药材,连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药味。
有人侧身站在药架中间,白领的大氅快要拖到地上了。
从缝隙间隔里,赫连桀只能看见他及腰的长发和伸手捻药的熟稔动作。
这般祥和的景象,像笔墨下晕染的画。
赫连桀的脑子里是空的,胸腔里的心脏也空空荡荡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踌躇,和被排斥在自我世界之外的难过。
还有某种残余的未来得及宣泄的情绪,像梦魇一样笼罩在心头。
他只是不能回忆起,这是他濒死前许下的毒咒。
潜伏在本能里的戒备,让他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
他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绷紧。
正当他抬起手时,那人却自己转了过来
此时,阳光熹微,美色怡人。
有那么一瞬间,赫连桀听到了鸟的啼鸣,和春花绽放的声音。
瞬间过后,某种沉浸在余韵里的莫名期许正久久回荡。
这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分明觉得眼熟极了。
他所渴望的答案,他所空白的记忆,或许这个人都会给他。
赫连桀是这么想的。
简守是看到药架上的阴影才转过身的,本该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却离他不足五尺。
过高过壮的身体直接挡住了他头顶的光线。
实在是很有压迫感,简守忍住后退的冲动。
只是眯起眼睛,去看他消了一半肿的脸。
这人的五官果然比中原人要立体深邃得多,一语不发地看着人时,很具有侵略性。
视线上移,男人粗且硬的头发,现在就跟炸开的烟花一样,顶在头上十分滑稽可笑。
简守是腹腔模糊地震动了一下,他想笑却又憋住了。
目光最终落在赫连桀微微抬起的右手上。
“你想干嘛”
想干嘛说实话赫连桀自己也不明白,他现在脑子依旧不大清醒,反应还很迟钝。
简守看他兀自发了会儿呆,然后皱着脸挠了几把脑袋,很是着急无措的模样。
似乎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或者问什么,半天才憋出了一个字来。
“痒”
这个字他也说的北戎话,跟先前的“救命”一样。
但不同于最初那个极具胁迫的眼神,血丝散尽后,男人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澄澈坦白。
那一丝茫然下的脆弱,也被简守及时捕捉。
他一直盯着他,眼里的信任都快溢出来了“这是哪里”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啊
简守感叹着,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以为男人会掐着脖子问他这是哪里。
原来有人失去记忆后,连心思都变得纯粹温软起来了
赫连桀直直站立的模样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大小孩儿。
谁要是给他糖果,他就能跟着谁屁股后面走,不要太好骗。
兴味使然,简守渐渐抿起了嘴角,露出瓷白的牙齿。
“此间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