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声音把成澈从虚拟的厮杀中唤醒,他摘下一边耳机问“啊”
妈妈站在房门口,掂了下手里东西,嗓门大了些“张奶奶过会来收废品,我想把车库那些快递盒子卖了,你这些讲义还要嘛,不要就一起卖了,要是想留个纪念就先放着,但早晚得卖掉,等你上大学了还有什么用。”
成澈愣了愣,目光落到那沓讲义上。
几个月前,它们还是让学生们闻风丧胆的洁白审判纸,如今已然变成一卷褶皱的、污迹斑斑的旧衬衣,全无利用价值,随时能弃若敝履。
这种落差,让成澈生出几分怜悯。
他想说,先留着吧。
但话到嘴边却漂移陡转“哦,你卖吧。”
妈妈眉眼舒展,露出称心的微笑“就是啊,留着也占地方,还有你那些书啊,要有个妹妹弟弟的还好留给他们,但就你一个独生子,给谁用啊。你堂妹倒是要升高中了,但都给你翻烂了你叔能瞧得上指不定好心过去问还觉得我们在膈应人,毕竟她那成绩”
妈妈欲言又止,换了话题
“我切了西瓜,就在厨房桌上,你一会过去吃,别成天到晚看手机打游戏,监督你十几年,别给我一个暑假弄近视了,这么大了还变个四眼,回头让其他亲戚笑话”
妈妈絮絮叨叨地走远,顺手带走了一袋垃圾。
手机屏幕里,成澈的角色复活,他重新戴上耳机,用拇指驱动它往上路走。
这是成澈高考后的第四天,他以为的疯狂,随心,自由,无拘无束,热泪盈眶全都没有发生,他几乎每天待在家里,吃饭睡觉打游戏,并重复着这种生活,心静得宛如死水。
困兽一旦适应了刻板行为,回归丛林后便会暂时丧失狂奔的能力。
他只能打游戏消遣,把自己圈在卧室里,没有方向。
妈妈问他怎么不出去玩。
成澈说,热。
晚饭时分,父母分享着各自手机里面的旅行团项目,好像这些善于攫取消费者心理的折扣成了下饭菜肴,能够缓解他们一时半会无处安放的、关乎亲情的饥饿弥补。
成澈早扒光了碗里的饭,杯中剩余的可乐成了他勉强自己留在桌边的唯一理由。
他应付着双亲殷切的提问“可以啊”,“好”,“都行”,“你们看吧”。
爸爸被他显而易见的敷衍拱出火气“我们好好问你意见,你看都不看一眼,又不是我们自己想出去玩,还不是为了你”
“好了成明小孩这几年忙着学习,都没出去过,怎么知道哪里好,”妈妈熟稔地打断父亲,安抚道“先吃饭,睡前再查查哪里适合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玩,我看有几个山就不错,家庭游还能便宜几百块钱。”
“呵,成绩还没出来,倒先跟我摆谱。”爸爸冷哼一声,架起筷子夹菜。
成澈喝完可乐,跟父母说了声“爸妈慢吃”就离开餐桌。
成澈躺回床上,打开聊天软件。
班级群刚好有同学讨论旅游的事情,热火朝天,不时蹦出香港,日本,纽约,北欧这些字眼,好像较量一样聊着天。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躺在大海中央的一叶孤舟,波纹荡得他直犯恶心。
他屏蔽掉班级群。
风平浪静,万籁俱寂,成澈舒适地闭上眼睛。
父母最后挑选的地方是首都北京。
成澈起了高考结束以来第一个大早,五点多,他就洗漱好坐在客厅里等着。
父母穿梭于卧室与卫生间,做着最后的查点,生怕遗落重要物品,之中不乏二人争执,但很快就中断,谁都不想在开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