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医师似乎比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有着更加高超的医术,自从他接手治疗之后,我的身体竟开始好转起来。
这样的变化在上一个医师所说的春节之后变得尤为明显,我不仅可以下床走动,甚至偶尔还能在太阳落山时,坐在院子里眺望那些我早已忘记的景致。
父亲和母亲自然对这样的好转很是高兴,于是想送给医生大笔钱财,以此请求他能长久地留在这里,单独为我进行治疗。
但医师却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仍只以普通医师的身份相隔数日来访一次,并且每次都非常准时,就像精密的西洋钟表一般。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头,廊上点起了照明的油灯,我坐在和室内,望着从院子入口和佣人一起进来的黑发医师,朝他挥了挥手。
我从未在医师脸上见到过半分笑意,也没见他露出过轻松或是愉快的神色,他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比我这个真正的病人还要悲观。
或许用悲观这个词不太合适,因为他眼里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空洞虚无。
“今天感觉如何了”提着药箱的医师问我。
“似乎好很多了。”
因为是西医,所以治疗的方法也和以往的医师不太一样,服药的同时还要接受注射,我看着医师将针头插入皮肤,针筒里的药水慢慢减少。
“你不害怕吗”将针管收起来时,他罕见地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因为没什么好害怕的吧。”我说,“虽然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药具,但毕竟是医师先生带来的东西,我知道医师先生很努力地想要挽救我的生命,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医师没有因为我的回答露出笑容,反而因此沉下了脸色。
他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因为常年无法外出,只能在待在家中,父母为了让我不觉寂寞而购置了大量书籍。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已经足够明显,所以用其他方面的天赋进行了填补。
在看书的时候我便发现了这点我能轻易对他人的心情和想法感同身受。
而我的直觉也会告诉我应该说怎样的话,做怎样的事,才能最好地照顾到他人的感受,当我每次按照直觉做完之后,他人的回应也都会如我预料一般。
然而待在医师身边的时候,这样的天赋便完全失去了作用。他是唯一让我也觉得不知所措的人。
我看不到他的内心,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医师似乎确实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不过以他现在的反应来看,我大概又说错话了吧。
我也曾问过医师的年龄,是在他第二次前来出诊的时候,但他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反问“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什么年纪”
医师有着一双很独特的眼睛,有时瞳孔还会像兽类一般竖起,就像是某种蛰伏在暗处的危险生物,等待着暴起咬断猎物脖颈的最佳时机。
被这样的双眸紧盯着,我却开了个玩笑“只看表面很多时候都会出错呢,或许医师先生活了几百上千年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遭的空气倏然变得冰冷,有如实质般的寒气扼住了我的脖颈。
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在那之后医师却再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仿佛那日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也正是从那日之后,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