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车马就自德胜门而出, 朝着距京郊二十里外的顾家陵寝而去。
周莺上回出城,还是小时候,虽养父一块儿去木兰围场瞧大人们狩猎。她在丛边见到的小兔子,被一个黑面短须的武将一箭射穿了头骨。她脸色煞白立在旁什么都不敢说,身后马蹄声起, 一回头见三叔勒住缰绳坐在马上。
那武将忙把兔子一提,上前来跟三叔行礼,还粗声粗气的喝她“走开,死丫头, 别挡道儿。”
她又瞥了三叔一眼, 他毫无反应,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什么表情。
武将挥开周莺, 一手提着野兔, 一手过来牵了三叔的马。
周莺站在小山丘上,目送三叔一人一马远去了,她垂目看见草丛上一滩深色的血迹, 当晚回去就发起高热来了。
她想到三叔提着剑斩了人,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模样。
那惊惧好像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叫她想到三叔心底就不大自在。
那时的周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有一日语三叔离得这么近。
乘了一个多时辰马车, 才到了陵寝, 附近已聚集了许多人, 设了几个白色帐幕,长辈们在里头喝茶,小辈们往来穿梭着聊天,顾长钧的车马一到,人群静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排出一条路来,齐齐喊他“侯爷”。
周莺身穿男子袍服,紧密跟随在顾长钧身后。怕给人瞧出端倪,垂眼不敢抬头,更不敢随意乱瞟。
顾长钧和几个族中长辈及同来祭祷的同僚寒暄了几句,道了谢,片刻就有司仪上前,通知吉时将至。
众人一齐涌向陵寝,周莺远远就看见两座修建得颇为气派的坟茔。立着修长的石碑,上书顾氏夫妇之名。
周莺想到自己被接来这些年所受的恩惠,想到养父母英年早亡的遗憾,心头微涩,顾长钧在塚前立定,北鸣携了点燃的香烛过来,顾长钧下巴微扬,示意周莺上前。
周莺接过香,在塚前拜了三拜,跪伏在前将香供进炉中,然后接过拂尘扫了扫坟前的尘土。
天色还未大亮,清晨的露珠一颗颗坠在野草上头,淡淡的云雾拢在半空,瞧似快要下雨了。
周莺起身回过头的一瞬,眼泪没能抑制住,涔涔地滚落下来。
司仪高声唱礼,顾长钧率先拜了陵墓。而后是他随身幕僚汪先生诵读以顾长钧的名义写的悼文。
从人抬来一只箱子,元宝香烛纸钱里叠着周莺做的那些针线。
火光冲天,那些一针一线织成的东西缓缓化成灰烬。
后面还有一系列繁文缛节,周莺没有参与,她的目的达到了,尽了自己的心意。双眼哭得红肿,就在车里避着,怕给人瞧出行迹。
小树林里,几个青年男子聚在一块儿,都是十七八的青年,一个道“瞧见三叔父身边跟着的那个没”
另一道“怎么,你也瞧出来了”
“怎么瞧不出一眼就识出是个女人。这种场合都要带在身边,不会是宠妾吧”
“你以为三族叔和你一样那个是大伯父收养的那位,叫莺娘的养女小时候见过一回,就是那个模样”
“这你都还记得女大十八变,我瞧她模样极俊啊听说叶家那个九公子为她疯魔了,人变得痴痴傻傻。啧啧,今日可算瞧着了,怪不得,怪不得这样个人物,也不知将来要落到谁手上,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艳福。”
“总之不会是你,你姓顾,她也姓顾,认了顾家的祖就是顾氏的人,你想得再美,那也是不可能的事。祖宗礼法都不准你。”
“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