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上有一瞬间的震惊和失落,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女儿一般对待的,虽有些芥蒂,可到底还是有几分亲情在。
人心肉长,就算是皇帝,也并非全然无情。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后将所有前程往事化作一声叹息,吩咐李全“你去圣慈宫看看, 劝劝太后她老人家不要太过伤心。”
李全领命,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穆子契收到消息的时候, 他正从宫里出来回王府的路上。
“属下按照王爷的吩咐, 留了闫小姐一命。”
听完常靖的汇报, 穆子契赞了一句“很好”。翻身上马。
若是两个都死了, 日后他还拿什么挟制福寿大长公主
至于柳荫,这几日一直卧床养胎,穆子契将畅春阁里外围地跟个铁桶似的, 任何消息都进不去。等她知道闫夫人死讯的时候,人家都做头七了。
皇帝恢复了闫夫人的封号,死后以郡主之礼下葬, 连她女儿也一并恢复了敏嘉县主的称号。
人死灯灭, 一切的恩怨便也都烟消云散, 柳荫亦不会再计较从前种种。
柳荫进宫去看望了太后, 荣安郡主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 如今蓦然身死, 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肯定非常伤心。
然而这一次,太后见到柳荫却并不如往常那般高兴,看她的目光也很是有些复杂,只是冲她摆摆手,说了一句“如今你身怀有孕,回去好生将养着,这些个糟心事儿就不用理会了。”便命人将她送出了圣慈宫。
柳荫虽有些疑惑,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出了宫。
而圣慈宫里,柳荫走了之后,太后佝偻着身子坐在雕刻了凤凰的宽大座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呆呆出神,原本丰润的面颊凹陷下去,银丝陡增,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高嬷嬷看着太后这般形状,着实有些担心,安慰道“太后娘娘,人死不能复生,您看开点吧。”
太后低低叹了一声“这人老了,果真就没用了啊。”
先是朱雀大街刺杀雍王,针对的却是柳荫,后来便有了荣安郡主和敏嘉县主马车落崖一事,这其中曲折,太后约莫能猜出几分来。
想当初,她带着皇帝智斗奚淑妃,勇战朝堂,何等的意气飞扬,果敢决绝,如今却是眼睁睁看着子孙后辈自相残杀而无能为力
她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日后还将会有更多的刀光剑影,鲜血淋漓而造成这一局面的人,恰恰是她。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太后苍老的眼眸中终于落下泪来,浑浊而又悲伤。而颤抖的双手昭示了她的苍老、无奈和力不从心。
而另一边,福寿大长公主府内,白帆飘飞,死气沉沉。
福寿大长公主身穿道袍,手拿拂尘,亲自主持了女儿的头七道场,面色平静,很有几分看透生死,仙风道骨的味道。
散场之后,她独自一人守在女儿灵前,冷冷清清,孤孤凄凄,漆黑的天幕下,传来声声夜枭凄厉的惨叫。
福寿大长公主那张肖似太后圆圆地脸盘上此刻仿佛被拉长了,像是浸满了寒霜,在这寒凉的秋夜里,显得格外孤清,狭长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火盆,似死水无波,却又透着冷厉,说不清到底是恨,还是悲,
火盆里的火即将熄灭,她木然地抓起一把纸钱扔进去,火势一下子迅猛,火光映照中,她忽然吃吃笑将起来,继而变成凄厉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道“果然是穆家的男人啊,一样的冷酷无情。”
在这凄厉的笑声中,秋风卷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