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过后,几乎北京城所有茶馆的说书先生都换了新的段子。
那些都是后话。
跨过火盆、敬过茶、拜过天地,便进洞房。
闹洞房的时候,不知为何,富察家兄弟竟无一人胆敢翻新花样来放肆玩闹。
唯有几位宗室亲王贝勒起哄声最大,然时春甚至还未来得及听清楚到底房中有几人,几个执意要来闹洞房的就已经被傅恒关在了门外。
“傅恒,你小子闹洞房是礼数,快放爷们进去”门外不知道是哪位贝勒爷在叫嚷。
地衣上脚步声远去,门扉“吱呀”一声,有男人低低的声音传来,轻缓、低沉、醇厚。
纳兰时春袖中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忽然一松,她平静下来。
那脚步声又从门口返回来,这一回房里房外都安静下来。
“四少爷,该揭盖头了。”
时春垂下眼,两息后,眼前灯火一亮,光芒争先恐后跃进她的眼里,她猝不及防地闭了下眼,才抬起头,慢慢地睁开了眼。
“你”傅恒说,然后慢慢地说不下去了。
整座新房都安静下来。
新娘的脸掩在红宝石与珍珠串成的流苏后,她抬眼看来,隔着朦胧的影,那些珍贵的珠玉在灯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光影,种种的光华,终究碾碎在那藏在帘后的眸光之中。
不是珠玉不美,只是它已落尘埃。
“如今想来,我真的太不知珍惜,无怪引来额娘不满、姐姐责骂。”傅恒伸手,挑起她面上珠帘,勾在凤冠上。
时春抬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她慢慢笑了。
傅恒手指一抖,虚虚把手指挡在她下颌处。
“莫笑,端重。”
时春便收敛了笑意,只她那双勾勒华美的眼却写着知悉,眸光流转,是他最熟悉的温润流光。
想来又被她看透了,真可恶。
他想,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周围下人被他们之间的氛围所慑,没有一人来打扰这番明显于理不合的插曲。
喜娘逮住这个空隙,连忙开口插话“请饮合卺酒。”
之后的流程顺利得很,时春吃了十个生饺子,连说了十个生,富察家人才高兴地放过了她。
众人散去。
傅恒看向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重吗”他看着她的凤冠,问道。
时春却并不太拘谨,自然地应道“很重,帮我拆了它,好吗”
刚刚傅恒把下人赶得太快,她还未来得及让下人把衣冠卸下。
“好。”
傅恒犹豫了一下,他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时春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容来,把手放到他的手上。
两只修长好看的手交叠起来,傅恒的手掌有力,手指收紧,骨节在她如玉般白皙的手上显出男性不同的刚健来,指腹微微带着习武的人惯有的茧子。
他牵着她走到妆柜前,时春坐下,她伸手拆卸头上的钗环,傅恒看了两眼,便有样学样地拔下一只红宝石步摇。
他盯着细看两眼,低头对上时春从镜中看来的、带笑的眼睛。
傅恒笑起来:“这是我赠的,我还记得。”
他们两个合力地把这身庄重的凤冠霞披卸下,终于,时春只着一身月白的里衣,披散了头发坐在妆凳上。
傅恒也脱下了暖帽和马褂,只着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