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姐姐并不介怀此事,她只是借机迁怒罢了。
傅恒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前人生着一幅山水画卷一般的模样,极淡的五官,轮廓却深邃,像被刻刀雕琢过的一块白玉,素日里一幅没什么情绪的样子,琥珀色的眼瞳却清澈透亮得很,总之收敛起情绪的时候看着不太像将门里出来的子弟,更不太像白山黑水根子里能长出来的八旗子弟。
傅恒生得更像魏晋世家里那些士子文客,脸上每一处都细致得如诗如画,走过红墙黄瓦青石的紫禁城的时候,山水铺陈开来,有些意象被掩在青山黛雾后,吹来一丝微凉的水汽。
凉如水,淡如空气,眉目可入画,便是富察氏少君子。
然而此刻他周身的淡漠被打破,若刀裁的长眉下,眼睑一下抬起,睫毛乌黑细长,如剑一般根根分明,那双罕见的琥珀瞳孔微微眯起直视舒贵人,他居高临下地投来目光,下颔一收勾出一道锋锐的轮廓线条。
“高贵妃怎么回事”
他不再口称贵人,语气强硬起来,其实本算僭越。
但纳兰淳雪直面他,只觉被令人心惊的兵戈之气瞬间包围,她骇然失色。
“还不都是你们富察家你们背信悔婚,我们纳兰家不欲与你们多事,你们就当真以为此事对我姐姐的伤害仅限于此吗富察傅恒高贵妃敢这样给我姐姐屈辱,她固然跋扈,最过分的、这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们富察家吗”
她尖声叫出来,以此来抵御心中涌起的惧意。
话音落,她脱力般喘着气,心中悔意不断加剧干嘛来找富察傅恒的麻烦还嫌自己在宫里活得不够惨吗
她心里啐骂自己。
有些畏缩地抬眼,却看见眼前的人有些怔住的模样。
纳兰淳雪大着胆子正想再细看他现在情绪如何,傅恒却已抬眼,低头抱拳告退,转身大步离开。
纳兰淳雪连回应他告退的礼都没有。
她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富察傅恒转身前那个眼神和浑身气势。
僵立在原地,好半天,她才张口,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宫女的名字。
被挥退侯在不远处的大宫女跑过来,刚一扶住她,纳兰淳雪已经双腿一软,要不是宫女眼疾手快一捞,这位舒贵人怕就要当着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的面软倒在御花园里了。
淳雪就着宫女搀扶的力道摸索着用手撑在一边的假山上,平复了半天心情,那急促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果真是将门出身,到底还是个武夫。”她抚着自己胸口缓着气,好半天才忍不住带些抱怨。
太可怕了。
她自小长于后院,哪里见过那样的眼神。
刀锋出鞘,也不及那锋芒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