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时，艾诺肯定会反驳她说辞，但现在母亲怀抱是那么温暖、柔软、芬芳，像热烘烘被窝般令人眷恋。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待在白兰芝怀中，现实却是他连一秒钟都不敢多待，害怕坚硬外壳在这个怀中尽数瓦解。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低声答道“吃了，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白兰芝轻抚着他后脑“我不放心你。赫德森太太这里还有空房，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找不到赚钱门路、吃不起5先令午餐、被酒店侍者蔑视委屈全盘托出，但想起之前在埃里克面前撂下狠话情景，他又把那些委屈全部吞咽了回去。
他将所有遭遇简化为一句“赚钱比我想象得要困难。”
“大多数人十天都不能赚到10英镑，是你父亲为难你了。”
他沉默了一下，问道“父亲说，他在我这个年纪，能轻而易举地赚到10英镑，是真吗”
白兰芝迟疑片刻，换了种方式回答道“他过去很复杂，你别跟他比较。”
艾诺懂了，父亲可以，而他不行。
这个认知令他更加受挫。他一语不发地洗漱完，坐在床边，脱下皮鞋和袜子，脚趾果然已被磨烂。他皱着眉头，正想去找赫德森太太拿医药箱，却见白兰芝走了进来。他连忙不动声色地把袜子套了回去，不想让白兰芝担心。
白兰芝注意到他小动作，却没有询问。她坐到床上，揽住艾诺肩膀。艾诺虽然比同龄人高挑，身材却很清瘦，尤其是肩膀和后背，非常单薄。每当她被艾诺噎得说不出话时，只要摸一摸他肩膀，就会想起他还是个刚满七岁小孩子。
“累吗”她柔声问。
艾诺看了看墙上挂钟，已是晚上九点，睡觉时间，这个时候依赖一下母亲，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便阖上眼，放肆地躺在母亲怀中“累。”
“脚疼吗”
他答得很快“不疼。”
白兰芝轻叹一声，温柔地夸道“你是个坚强孩子。”
可能是今天遭遇过于不顺心，艾诺眼圈又红了。他紧闭着眼，用舌头用力地抵住上颚，将哽咽都堵在咽喉里。半天过去，他才能正常地发出声音“母亲，跟我说说父亲吧。”
“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仅仅是企业家，对么。他对那些工厂根本不怎么上心，我看得出来。”
“也可以这么说”白兰芝想了想，“你父亲，是一个音乐家，只要是关于音乐，就没有他不会。”
艾诺鼻音浓浓地说道“那他从来没在我面前唱过歌。”
“回家就让他给你唱好不好”白兰芝失笑，“除了音乐，你父亲还会木工、变魔术、设计建筑迄今为止，他不怎么了解好像只有文学。有一次，华生医生和福尔摩斯先生就侦探小说该不该因为迎合世俗趣味，而失去严谨性，大声争执了起来，找到你父亲做评判，结果你父亲也面露难色当然，他难色，就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别问我。”
艾诺也笑了起来，但很快，他笑声就消失了。他搂紧母亲腰身，沉默许久，低低地问道“父亲那么优秀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怎么会，你是我骄傲。”白兰芝轻声说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不仅我以你为荣，你父亲，还有福尔摩斯先生，他们都以你为荣。我来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扯着我，夸了你很久呢，说你聪明绝顶，应该成为他学生。”
衣襟再次一热，这个孩子又流泪了。看着他柔软短发，她心想，聪明归聪明，其实还是孩子心性，今天可能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让一个七岁小孩赚到10英镑，确实有些离谱。等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