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霜月捧着托盘,上面盖着布料,但是她还是能透过布料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这味道从前是银冬身上专有, 现在应当是新帝才能专用的味道龙涎香。
再根据手上托着的感觉, 银霜月几乎已经断定,她抱着的东西,是龙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正琢磨着混到皇帝身边怎么下手, 没成想随便截住的小宫女,竟是伺候新帝更衣的。
银霜月叫了这么多年的银霜月,到现在几乎快要把自己的贱名给忘了,现在她不由得有点激动, 她倒要见见,冒名顶替了那么久的人,还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银霜月从未曾跟任何人提及过她曾经见过长公主, 因为她自己就是“长公主”,但是幼年时,银霜月哪怕没有贴身伺候过那么被金贵养着的人儿,倒也在洒扫的时候, 有幸近距离地见过。
银霜月记性不算太好,但是却对那个长公主还算有些印象,毕竟那时候她们天壤之别,她也好奇,为何同样是人,她就生来高贵,自己就生来低贱得连亲娘都不要呢
而且她在千丘县第一次听说那个长公主,其实是个皇子的说法,就觉得很诡异,她当时记得,虽然见那长公主的年岁还小,那长公主也和她差不多,但是那窈窕纤瘦的身量,以及细弱的侧脸线条,细眉细眼的,就算这些年长了,还能长出什么异变了长成个男的
银霜月有个很大胆的猜想,那就是这个所谓拿着先帝密诏的“皇子”搞不好是那些老东西为了对付银冬编造的,逼迫着长公主装男人,好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本就要印证这种猜测,没想到给她直接撞上个伺候新帝更衣的活计,那真是太方便了,若这新帝真是个女人,银霜月甚至都不需费力如何,只消在去宗庙的路上,将他从车中暴露在民众的眼中,那么天下幽幽众口,必然要帮着银冬说话,民众对皇权的崇敬和信仰,绝不容许一个女人作为他们的君王。
偏见是千古遗留的难题,只要新帝暴露出女性特质,他拿先皇的密诏即便是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到那时连他的长公主身份都会一并变成假的,他这个新帝,就会成为谋朝篡位的罪人。
银霜月心思百转,面上却丝毫不显,她跟在小宫女的身后,很快捧着衣服进了她来过无数次的龙栖宫。
银霜月眼神细细观察周围,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连银冬最喜用的墨,最惯常用的镇纸都未曾换过。
屏风还是那幅百鸟朝凤,银霜月早早便说,这屏风摆在这里过于女气,银冬当时是从她的屋子讨来的,银霜月根本也不在意什么图案,用了许久,才知道这图案,原是皇后才能用的。
她当即要令人毁去,以免落人口舌,却不曾想银冬说喜欢,从她哪里讨了去,还说沾了她的气息,摆在寝殿便舒心。
这些细细碎碎的细枝末节,仔细想来实在太多,比如她一些发饰物品,刚入宫时根本不曾注意,她不过一介贱婢出身,上哪里知道这些礼制,等到凤钗带出去,被嫔妃看到震惊一把,她才知道,银冬又错把皇后才可用的东西送到了她的宫中,除此之外,衣衫配饰,出现了很多次岔子,银霜月从头到尾未曾怀疑过,只当银冬是感念她在凡间护他之恩,总想着把好的东西送与她,才导致的失误。
以己度人,她觉得男子大抵对着女人家的东西不上心所致,却现在想来,个崽子早早地就在耍小心思,反复地试探于她。
银霜月眼睛悄无声息地划过屋中的一切,收敛起乱飞的思绪,端着托盘躬身候在屏风之外,却心中却悄无声息地生出一种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