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已经守了他许多天,衣不解带,不眠不休,但他不愿去想,这样的坚持,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对丈夫的责任。
甚至,她并不能算他的妻子,只是他的妾室,是他所拥有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其实若有可能,他愿与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妇,生几个孩子,看他们平安长大,成家立业。
然而世间有那么多不得已,所以他觉得他是亏欠了她的,他愿意去弥补,只是后来他发觉,是他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又望了薛明月一会,朱翊芳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朕常想,若崇哥儿在,如今也有十七岁了罢。”
薛明月眸子一颤,没有说话。
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他并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却第一次欣喜若狂,很早便想好了名字,却没想到七个月时竟出了场意外,以至于早产,孩子生下三天便夭折了。而这事也成了他们之间不可触及的禁忌。
朱翊芳记得那是个漂亮的男孩,虽也同旁的婴儿一般红红皱皱的,但他却莫名觉得好看极了。
微微叹了口气,朱翊芳道“也不知那孩子长大,是像你多些,还是像朕多些。”
薛明月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朱翊芳深深望着她道“朕知道你心中怪朕,是不是”
“朕在心中也怪自己,若是那孩子还在,是不是便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薛明月蓦然抬眸,仔细分辨着他的话,然不用深究,朱翊芳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望了他会,薛明月一字一句道“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朱翊芳叹道“朕自己的骨血,是男孩,还是女孩,难道朕还分辨不出。”
“那时候,太子和婉婉出生不久,你定要自己带在身边养,旁人碰都不许碰,朕起初以为是经历的先前那桩事,你格外谨慎,心中怜惜得很,自然依你,但也想亲近孩子。”
“有次你睡着,婉婉哭闹,奶娘抱去哄,朕忍不住将太子抱起来。”
“那时她才这么大”他瘦削的手指比划了下,微笑道“小猫似的,不哭不闹,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可爱极了。”
“然也就这么往怀里一抱,朕什么都明白了。”
薛明月声音微微发颤道“那陛下为何,为何不”
朱翊芳握着她的手,沉默片刻道“你不必自责,一切都是朕的选择。”
薛明月嘴唇一抖,却听他道“只是如今,不能再错下去。”
说罢,他沉沉唤了声,尚璟走了进来,朱翊芳道“太子,到了么。”
尚璟犹豫了下道“半个时辰前严鸾带人去请,现如今还未回来复命。”
朱翊芳蹙了蹙眉道“小凤。”
蓝轩听了这话,应声走了出来。此前他已在屏风听了许久。
朱翊芳望着他道“你去趟东宫,务必将太子带来,这事别人做我不放心,只有你最稳妥,切记不可耽搁。”
望着严鸾,毓坤想,其实对于这位禁军总督。
唯一的印象便是此人很是闲散,且不管事。然现下,被严鸾那有些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毓坤忽然发觉,也许先前他给人的那些印象,都是假象。
而她也终于体会出,也许正如蓝轩所说,他真真正正是皇帝的人,是他爹在许久以前便布下的暗棋。
这会严鸾带人来,是要请她到西苑,毓坤想不出,为什么他爹召见她要费这么大阵仗,几乎出动了数百人,将东宫团团围住,而充任亲卫的府军左卫形同虚设,任人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