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鸿不说话,方诚进一步道“你女儿能不能活命,只看你的表现。”
他态度很是强硬,听了这话,杜鸿也无力再争,颤微微伏地道“是我贪利,借着职务便利,放堪合符给私商,我认罪伏法。”
猛然听到堪合符三个字毓坤心中一惊,她自然知道这物事干什么用的。
本朝自立国以来,一直实行的是禁海制,因倭寇时常骚扰边境,更严禁民间与东瀛有贸易往来。然而在官面上,每年售往海外的丝绸、瓷器占到国库收入的一小半,所以朝廷与东瀛是有贸易交接,而能堂堂正正过海通商的船队,都有朝廷发的堪合符,作为合法的凭证。
因控制私商,朝廷对堪合符的管控十分严厉,这事正是归礼部管,但海运走私是一本万利的事,往往有人铤而走险,官商勾结。而这杜鸿竟敢徇私枉法,也忒大胆了些。
这么想着,便见方诚派人取了纸笔,望着杜鸿道“你私放堪合符,是受了何人指使”
见他似要做笔录的样子,杜鸿咬了咬牙道“是我一人所为,和旁人无关。”
方诚冷冷道“你一个京官,好端端在家中坐着,如何能私通倭寇死到临头,还当真以为张远会救你不成。”
听了这话,杜鸿很是吃惊道“你怎知道”
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知道方诚是有意试探,顿时面色惨白。
见将他的心理防线击溃,方诚居高临下道“说罢,说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不说,只怕你一家几十口的性命都保不住。”
然毓坤听了这话却一点不吃惊,甚至有豁然开朗之感,方诚所说的张远便是张皇后的娘家兄长,实任蓟州总兵。
蓟州离京城并不遥远,一面靠海,三面通路,交通很是便利。在隆庆朝以前,与东瀛的贸易往来都设在福建漳州的月港,在漳州设有市舶司,然而七年之前,也不知怎么的,东瀛竟袭击大明设在漳州的军库,一路烧杀抢掠,直到朝廷派军,才平息了倭寇。
经此一役,朝廷舍弃了远在东南的月港,而选在距离较近蓟州开设了渔阳港,与东瀛的贸易几乎断绝了。
方才听杜鸿那么一说,毓坤便立刻明白,若真是张远指使杜鸿私放堪合符,那他便是要趁自己出任蓟州总兵,悄悄在渔阳港行走私勾当。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原因也很清楚明白,自然是为了养兵。
其实此前毓坤就有所怀疑,这次张远借着阅兵的由头,回京述职,带回来的人远不止在册的那么多,现在想来,这多出来便是他养的私兵。每年朝廷军饷是按着军籍派发,而剩下的钱,自然需要他自行填补。
理清了思路,毓坤只觉背后发凉,原来早在许多年以前,张家便已做好了有朝一日要逼宫上位的打算,并且为了这一天,不惜私通倭寇。
然在邢堂之上,杜鸿却一言不发,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守口如瓶,方诚冷道“还真是块硬骨头,难道你不说,我便治不了你的罪”
说罢,他手一挥,便要命人上前行刑,然而杜鸿却望着他惨然一笑,接着身子便软倒下去,有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方诚一震,赶忙上前,然而毕竟晚了一步,待他掐住杜鸿的下颌时,人已气绝身亡了,竟是咬舌自尽。
毓坤第一次见这样血腥的场面,猛然起身,纤手抵着身前的屏风。
见她肩膀发颤,蓝轩扶了她一把,却被她挣开,毓坤转头,发觉他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才想起来,他讨厌血。
见蓝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方诚放下杜鸿的尸首,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
蓝轩蹙眉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