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坤是真的生了气,这小沧澜是她娘极珍爱的,如何竟叫他平白玷污了而且她娘竟不与她知会,显然是知道她不能同意。
见她动了怒,宁熙也有些胆怯,忙解释道“原本这事娘连我也瞒着,还是那日大表姐入宫,我好奇问了,今年的海棠诗社怎么不办了,方听她说起这事。原本往年都是在咱家的园子扎秋千,送花神,再结诗社,今年却不同,也不知怎地娘竟将园子收了,后来有宫里的人来接管,她们才知道,原已易了主,是给了皇上身边的蓝凤亭。”
薛家的大姑娘,也就是她的大表姐薛静娴,是薛家大爷与原配夫人的嫡女,姿容殊丽,能诗善书,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未及笄年便有高门愿求娶,只因薛大爷原配早逝,大姑娘又接连为薛老太爷,薛大爷守孝,兼之后来的继室蔡夫人不上心,竟耽误至二十有四,怕是要一辈子守在薛家。
京城中人提起此事多有惋惜,毓坤却知道她这表姐性子冷清,又极有才情,世间男子能入眼者恐怕无几,这里面,自己不愿嫁的成分还多些。毓坤与她亲厚,曾在园中辟了间满是海棠的院子给姐妹们做诗社,薛大姑娘自然是海棠花主人,后来这事流传出去,便成了文坛有名的雅事。
而如今,这不似人间似的雪洞,竟让蓝轩那样的人糟践了去。
毓坤沉着面孔不说话,宁熙也越想越委屈“当真是太突然了,可怜咱们养的锦头将军,绣花牡丹。”
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委屈,毓坤越发气,然冷静下来,她却不由想,蓝轩收了她娘送的园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想归想,这几日的事累积到一起,第二日再在中极殿遇到蓝轩时,她一点儿没有好颜色。
然而她一转身,身后之人却带笑唤住她道“殿下。”
“千岁可是魇住了一双柔软的手替她拭去额上的水珠,绛雪的声音带着忧虑。
感到身遭的水已微凉,毓坤闭上眼,定了定神,扶着绛雪起身。
披着素纱单衣上了榻,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殿宇深广,绛纱轻漫,紫檀柱间萦绕着安息香。珠帘内,毓坤靠在迎枕上,茫然望着拔步床鎏金顶上的四爪团龙,怔怔想,这里明明是她的慈庆宫。西苑、瀛台,那是她爹住的地方。如今她是太子,尚在东宫,并没有做皇帝,自然也没有囿于那人之掌,受那样肆意的凌辱。
想来这些时日忙着蒙古瓦剌部使臣入京的事,累得很了,沐浴时竟伏在水中睡着,还做了那样的梦。
一想起方才的梦,毓坤羞怒交加,面颊染上薄红,梦中人事皆荒谬,却真实如她亲历,又绵长似将半生道尽,若真是什么预兆那一刻,她实打实地害怕起来。
兀自在榻上蜷了好一会,毓坤才渐渐平静,想起曾听高僧论佛时云,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想来世间的梦皆是反的,这么着方安下心来,只是心中依旧不明白,为何竟会梦到那人。
为什么会是他,毓坤翻来覆去思索,却没有一点头绪,这梦果然毫无章法,只能暂将心中的乱麻放下。她下意识起身,指尖却触到榻间一方半卷的画轴。
垂下眸子,毓坤一眼便望见今日的罪魁祸首。瞧着那画,她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去把谢砚秋叫来。”
手边这幅熙陵幸小周后,正是她的伴读,安国公之子谢意昨日送来的,画的是宋太宗与南唐小周后的事。其时南唐国灭,后主被俘,封违命侯,而小周后得封郑国夫人,野史上说周后每随命妇入宫,辄几日方出,便是被太宗强留幸之。
亡国、美人、强幸大概正因了这画,才有了那样一个不堪的梦。
然此画虽为春宫,却工笔精巧,人物情态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