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上的人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凝神甚至能看见青色的细细的血管,隐隐有种羽化登仙,下一刻就会消失的不真实感。
这种这个人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珍贵补品流水一样的输进宫里,可是也无法让这个人苍白脸色多几分血色。
“荣亲王原本体质就极差,这一次虽然从鬼门关抢回来了,但是五脏六腑邪寒进体,虚不受补,折寿数载,只能慢慢养着”
刚刚在御书房里,向他回禀的御医姓许,毛发灰白,已近古稀,虽然跪着,但腰杆挺直,语气强硬。他张了张嘴,微微一犹豫,便似不管不顾一般说了出来:“若是再让殿下受寒遭罪,怕是撑不过殿下而立之年。”
这幅一脸“大不了头掉了就是个碗大的疤”的大无畏模样真真无趣。
莫泽野心里涌上几分疲倦,恹恹的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最近莫深的病,暴雪,无家可归的灾民,红灼,一切都弄得他心烦意乱,有时候暴虐的情绪无处宣泄,他又想伸手破坏桌面上的东西的时候,看见莫深偶然经过御花园随手折了支红梅,让小太监们找了个雪白的陶瓷瓶子放在他书桌上。
持梅伴雪而来的人进屋瞬间风华令他心脏一悸,回过神来桌上的梅枝已经摆好了。他下意识的想要掩住自己的不规则心跳,直接回嘴说,这花颜色太过俗艳,与御书房不配。
莫深好脾气的笑笑,说,留着罢,图个色彩明丽。
莫深许久不来御书房,花已经谢了,可是他却没扔,枯枝依旧好好待在瓶子里。
瓶身摸起来略凉,和莫深的手一样。
莫泽野从思绪中回过神,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书房,心中涌上几分迷茫和惊惶,匆匆抓起斗篷衣服跑向了莫深的院子。
他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便听到了两个人的一番对话。
皇叔可能要和这个女人共度余生
莫泽野心神恍惚想着,一瞬间的血液逆流让他体内的武功如同滚油遇水般迅速躁动起来,煎熬不已。
小皇帝把这归结于自己担心他那么温柔的皇叔会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他的皇叔值得最好的,那个人不该是孟姝,不该是红灼,甚至不是京城内的人任何一位大家闺秀。
他想象不出芸芸众生中何等女子能与之相配。
“陛下来了啊。”莫深将红灼扯到自己身后,既然打不过,他才不会让可爱的小姑娘如卵击石。
莫泽野目光晦涩的望了眼他护犊子的行为,见莫深要起身行礼,忙上前把他按回椅子上,“皇叔大病未愈,这么见外到底为何”
“臣不敢。”对面低眉敛容道。
又来了。
对方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隔着千山万水,触不到底。
他转头对红灼冷声道:“下去。”
见红灼神色犹豫,莫泽野心中邪火愈烈:“朕叫你滚下去”
见莫深冲她点点,红灼才放心的退下,转眼便消失不见。
“陛下对着红灼撒气未免有失气度。”
莫泽野不语,在他面前蹲下,双手探进莫深膝盖上的薄被里,抓住那双浸凉的手。
好凉。
原本这双手不该这么凉的。
莫泽野紧紧的握着,这样应该能增加几分温度。
他把脸埋进对方的掌心中,这分凉意让他气血翻涌的胸口稍稍好了一些。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皇叔,朕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