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殿中只余天子一人坐在上首,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抬步入殿的太子。
太子隐约能够察觉到天子那锐利而复杂的目光, 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只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口称万岁。
天子却并未立时叫起,只看着他行完了礼, 然后才道“我特意派人去长安唤你过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是为了那两百盔甲。”
天子闻言, 脸上神色愈发冷肃,竟是冷笑了一声“好好好你既也是心知肚明,那就直说吧你派人私运盔甲, 究竟是所为何事”
太子路上已是想好了说辞,顿了顿,便应声道“庆州临北,多有战事,时有突厥扰边, 备些盔甲也是有备无患。”
这样的话能够糊弄一般的人却是糊弄不了天子“好, 你既是为了正事, 那就该先报兵部本朝律法, 二十副以上的盔甲押运皆需兵部公文或是天子手敕。你这两百副盔甲是有工部公文, 还是有天子手敕”
太子脸色微变, 才道“儿臣领命监国,近日来一直战战兢兢,满心忐忑,唯恐辜负圣人信赖,实不敢在此时为着这些事打搅了圣人的清净。故而,儿臣是想着先派人把盔甲送去庆州,待生日避暑回来,再一齐禀了圣人”
天子却是半点不信“你既此心,来不及禀我,可曾知会兵部”
太子沉默片刻,方才摇头“事出突然,儿臣”
“够了”天子听着太子这一连串看似有理实则可笑的话,实是不耐至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径自问道,“盔甲原就由兵部管控,你私运盔甲便等同谋反。”
天子沉下声音,一声呵问便如雷霆一般的落在太子的头上
“怎么,你是想要谋反吗”
谋反这两个字,重若千钧,几乎压得太子再站不住。
太子立时便跪倒在地上,连声道“儿臣不敢。”
天子只是冷笑“你都敢私运盔甲,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子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心头油然生出一股子的寒意。但是,他还是咬紧了牙关,沉声道“圣人明鉴,儿臣万万不敢有此心。””
想到适才萧清音的神色,太子心知天子虽是气急但应该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故而,话到此处,太子索性也豁出去了“儿臣位居东宫,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有百年便可承继大位,岂会有谋反之心岂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蠢事”
天子闻言,神色果是顿了顿,但还是冷声堵了一句“鬼迷心窍,利欲熏心,还要什么理由”
太子听出天子语气里的缓和,心知不能再拖,必要说几句实话才好应付过天子此回的气火。他心里思量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应道“儿臣确是鬼迷心窍了。”
天子闻言,神色变了又变,探究般的看着跪在殿中的长子。
太子却是接着往下道“这些年来,秦王屡屡建功,名扬天下,内外归心,百姓无不知秦王威名。哪怕是长安城里,也有许多人都只知有秦王不知太子。而秦王本人更是野心勃勃,几番招揽人才,收买人心我虽是太子却不及秦王功高,朝内朝外少有人服,整日里都只能战战兢兢的坐在东宫的位置上,惶恐不安,生怕秦王忽然发难故而,此回东宫有人建议运送盔甲去庆州,以备万一,我便点头默许了”
说着,太子几乎红了眼睛,语声竟也有些哽咽起来“是我鬼迷心窍,竟是,竟是做了这般的错事。实是无言再见圣人”
说到最后,太子便对着天子重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