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不过两炷香功夫,便到了那个镇子。
失明这么久,芜歌已经学会从风向辨别方位了。这个镇子在建康城的反方向,不大,却处处充斥着市井的热闹喧嚣。
狼子夜进了镇子,便翻身下了马,牵着马,缓步徐行。芜歌坐在马上。她出行前,哑婆给她戴上了帷帽。
这样的伪装,一点都不高明,但凡建康宫里的人想找她,就能轻而易举地识破她的行踪。
芜歌本就怀着试探之意,并不在乎暴露行踪。她听到小贩唱卖,“糖葫芦,糖葫芦,三分钱一串,五分钱两串,不好吃,不收钱。”
她蓦地就掀开了帷幔“我想吃糖葫芦。”
狼子夜着实有些意外,却停下脚步,折回糖葫芦的摊子前“老板,来两串。”
狼子夜递了一串冰糖葫芦,塞芜歌手里“尝尝是建康东门的味道好,还是这里的好。”他说完,蓦地敛了眸,戒备地抬眸看芜歌。
芜歌倒是没反应,似乎全然没听见他的话,自顾咬下半颗山楂,细细咀嚼着。
狼子夜也跟着咬下手中的一颗山楂。还是东门的味道好,带着记忆里最好的颜色。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手中的这串味同嚼蜡。
芜歌也觉得是在嚼蜡。东门徐记的山楂铺,是她一手捧起来的。从前,徐记也只是路边的一个小摊贩,他的发迹,只因遇上微服的宜都王领着司空府的嫡小姐逛街市。
只因徐小姐说了一句,“阿车,这家的糖葫芦真好吃,甜而不腻,酸而不涩,当真是人间美味。”宜都王便随手赏了他一间铺子,只吩咐,“每日送一些上好的去司空府。”
宜都王对徐府小姐的一往情深,曾是建康城里的风月佳话。这徐记也因着这佳话而名声大噪,这么多年来,不知多少富家公子为博佳人一笑,而效仿宜都王。
芜歌咽下那口山楂,才淡声问“那徐记应该早关张了吧”金阁寺被掳后,与那十年相关的一切都断了个干脆,除了徐记的糖葫芦。那对老夫妻很实诚,只因得了上位者的恩赏,便一直遵守着诺言,直到芜歌假死北上,那甜点也没间断过。只是,芜歌自从在承明殿见到袁齐妫后,就再没吃过。
狼子夜哪里关心过一介小贩的际遇“下回,我路过时,给你买一串带回来。”
“不必。”芜歌连带着手中的,也递回给他,“我已经不爱吃了。”
狼子夜接过那根糖葫芦,连带着自己手中的,正好凑成一对。他也不知为何,心下竟全不是滋味。
“狼子夜,你送我一支簪子吧。”芜歌忽然道,“要银的。”
狼子夜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依着她的吩咐,领她到了首饰摊前。乡野之地的首饰,没一件入得了他的眼。他看了一圈,不由蹙了眉,却听见芜歌居高临下地对小贩道,“老板,给我一枚素的银簪,越素越好。”
那小贩挑了好几支,恭恭敬敬地捧了上前。这镇子里,赶集的,很多都是步行,富裕些的,才乘得起牛车。像眼前这对男女这样骑马的,那便是京城来的贵人了。
加上这男子戴着银面具,小贩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生人勿近的狼人谷少谷主,心下便很是胆怯,只不敢表露罢了。
芜歌全程都没下马。她接过狼子夜递来的簪子,每支都摸了摸,最后选了一支全无装饰的素银簪。她当场就插进了发髻里。
狼子夜只当她是为了戴孝,才只要银簪,付了钱,便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我倦了,想回去了。”芜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半点闲逛的兴致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