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矛盾的,可是,自从接下看护眼前这个女子的使命后,他变得越来越矛盾,矛盾到近乎怀疑人生和信念的地步。
许是心一目光里的哀悯和无奈,太过沉重,芜歌敛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也缓了下来“心一,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她抬眸看着他,“我再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徐芷歌了。徐芷歌死了。刘芜歌唯一的使命,就是回大魏为后。”
这样平静的语气,不知为何只叫心一更加哀悯“你可知,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大魏皇室素有子贵母死的传统。若你的子嗣继承大统,你的结局就只能是死,就像我的姑母。皇后不一定是好命的。”
芜歌笑了“谁的结局不是死我本就是已死之人。登上后位,我也算是给父亲”她哽住,眼眶红了,半晌,才接着道,“母亲,一个交代。我不求子嗣权贵,只求为家族谋一条退路。”
芜歌起身,踱近心一“父亲当初答应天一大师,救助你们兄妹二人,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那你呢”心一直视她的眸底,“你曾问我,后不后悔遁入空门。我今日答你,我并不后悔。待我护你”他实在吐不出“登上后位”四字,便改口道,“这是我答应为徐大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待此事完结,我便追随师父云游四方,度过余生。”
芜歌赞许地点头“那很好啊。”
“那你呢”心一追问,“你的余生呢”
芜歌怔住。她的人生早在母亲悬上那三丈白绫时,就已经终结了。尔后的日日夜夜,她想过报仇,想过雪恨,想过杀人,想过救人,却独独再没想过自己。
这世上已经没有徐芷歌了
她望向十七离开时,拉开的半张窗棂,正午已至,烈日骄阳顺着窗口侵入房内,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她垂眸看着那光影,黯然道“待我完成使命,若我还有命,便再说吧。”
“人非草木。若你真诚待人,终究能收获真诚。我并不是反对你接近拓跋焘。若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为何不能换一种方式你分明知道,上位者最恨被人强逼,却恰恰用了最下的下下策。你为何不试着想想,如何做才能成就一对佳偶琴瑟和谐,一生有望,不是更好吗”
芜歌静静地看着悲悯的僧人,眼眶有些发热。她却轻笑“你一个和尚,几时变成媒婆了竟还教我如何成就佳偶。”她正色“自古帝王皆无情。各取所需才是更长久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哥哥,你先出去吧,我想歇一会。”
心一看着眼前不可雕的朽木,暗叹了一气,悻然掩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