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看着那橙黄的果肉,欲言又止。
容央假装看不见他的迟疑“您那时说,我可以不用顾虑国朝的规矩,只管去挑内心最喜欢、最中意的那一个,哪怕是看上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人也无不可。现在,这话还作数吗”
又道“不过不作数也不要紧,反正驸马都尉一生也不愁吃喝,只是您得早些告诉我,我好对他另做打算,不然等他知道我这辈子嫁不成大英雄、大人物时,八成就有恃无恐,对我爱答不理了。”
官家蹙眉“又说气话”
容央扬脸,示意手里的小芦橘。
官家无奈,把那东西拿过来吃了,重又看她两眼,认真道“朕答应你,不会因为驸马的身份在仕途上对他有所克扣。”
容央眼睛微亮。
官家开诚布公“驸马都尉不能掌权是惯例,皇室同将门联姻,借此收拢军心也是惯例。褚怿是忠义侯之后,又是万里挑一的将才,这样的人不去征战疆场,卫国安民,不单是你的损失,亦是大鄞的损失。朕不会刻意去阻挠他,但也不会因为你去偏帮他,能有多大成就,全由他自己的本事说了算”
这一日,嘉仪帝姬离开文德殿时,已是日影西斜,官家小憩榻上,望着那盘被二人吃得干干净净的小芦橘,回想帝姬提及新婚生活时的生动情态,脸上带着欣慰笑意。
这些天,范申那几个老东西不止一次提到革褚怿职的问题,各式各样的利弊分析层出不穷,差点就让他动摇了原本的决定。
幸而嘉仪来得巧,让那份动摇被及时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大鄞最能打的忠义侯府已经不能再受波及了。
而没有母族庇护的嘉仪,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就让那位英武耿介的青年将军,来做这后盾吧。
拿定主意后,官家释然,便欲昏昏入眠,殿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嘈杂声。
“何人在外聒噪”
崔全海忙来应道“御史中丞刘大人,称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启奏官家。”
十万火急
官家狐疑,生怕又是为革驸马职务一事,这时殿外人声渐高,一句“公然抗旨,杀降八千”传入耳中。
官家脸色一凛。
崔全海小声道“似乎是骠骑大将军褚晏在山西剿匪的事”
官家闻言,脸色愈沉,思忖片刻道“传。”
申时,署衙马场。
炎炎赤日灼烧大地,甲胄齐整的方阵中,是雅雀静默、唇揭齿寒的冷。
军都指挥使管辖五营,每营五都,每都一百人。今日受检阅的二千五百余人中,不合格者逾六成。
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军都指挥使来罚,自然是罚级别最高的主官和副官。
五个指挥营的正副指挥使低头出列,脱去甲胄,赤膊站立烈阳之下。边上已有准备笞刑的禁军在瑟瑟等候。
褚怿声音平直“行刑。”
语毕,一声笞响兼皮肉破裂声和闷哼声划破场上的死寂,继而是两声、三声
一片一片,此起彼伏。
间杂队列里的倒抽冷气之声。
褚怿抬头,把受刑的十人一一巡视过去,对上一双阴冷的眼。
他记得这双眼,那日来马场寻人切磋,在人潮里朝他射来冷光的,正是这一双眼。
褚怿眼不动,唤来李业思,直接伸指示意。
那人神情明显一震,被鞭条笞中时,强撑的表情绷垮。
李业思看过去,立刻回答“三营副指挥使刘纲。”
褚怿“家世。”
李业思因这一问而略意外“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