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谔应了声“是”,捧着宝玉锦盒跟在车旁。李辅国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韦谔一共也只带了四名家丁,便由他跟着。
外头晴好的天气渐渐阴沉下来,还不到酉时,天色已经擦黑了。西边天空挂着一弯细如娥眉的上弦月,衬着背后浓云,微微的泛红。平地里忽然起了冷风,风势不大,却阴渗渗的直往骨头里钻。韦谔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暗暗骂了句“都四月了还刮这种风,还有这月亮,竟然是红的,真邪门。”转过头去,见菡玉停住了脚步,遥望着东北方向天际浓黑的乌云,不由低声问“菡玉,怎么啦还不快走。有人在看着咱们呢。”
菡玉收回视线,见前方马上李辅国回头张望,忙低下头掩入韦谔身后。
一行人往兴庆宫东北门走去。太上皇道“从南门出去吧,我想去看看梨园弟子们演得怎么样了。许久没去看着他们,也不知尽心了没有,有没有人听。”
李辅国道“南门出去路经东市,人多眼杂,臣怕这一点侍卫无法保卫陛下的安全。花萼楼在兴庆宫东南角,不如从东门出去,也能望见了。”
太上皇垂着头挥挥手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于是改从东门出,太上皇在门口停车向南观望,远远能见花萼楼上梨园弟子正轮流换班,乐声却不曾止歇,隔了百丈距离也清晰可闻。此刻天时已晚,楼下仍聚集了不少人驻足聆听,甚至有人跟着梨园弟子的曲调,唱起太上皇谱的词。
韦谔道“太上皇放心,菡臣每日都到花萼楼下观望,梨园弟子从卯时起便开始对街演奏,直到宵禁鸣鼓,一刻也不停歇。如今此曲流传甚广,连三岁的孩童都会唱了。”
太上皇问李辅国“这首曲子你听过么会不会唱”
李辅国道“老奴不懂音律,这也是第一次听闻。”
太上皇又转头问车旁的侍卫“你呢会唱么”
侍卫不意太上皇会突然问他,呆了一呆“回禀太上皇,小人会、会唱的。这些时日街坊邻里之间时常听到,听过两三遍就会了。”
太上皇站起身来高声问“其他人呢还有人不会唱的么”
一干侍卫错愕地面面相觑,三三两两犹疑地摇头。太上皇坐下对李辅国道“你看,士兵们都会唱了。你也把调子记一记,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李辅国心中嗤笑一支坊间流传的民谣,能派什么用场但还是唯唯应下。
太上皇从车中站起高声说话,路上行人也有注意到了。有人指着车驾高呼道“看是太上皇太上皇出宫来了”
兴庆宫东南墙下本聚集了一些听曲的行人,闻言纷纷围拢过来,竟也有百十人,大多是年过半百的老者,围在太上皇车旁。一名须发皆白的八旬老叟紧挨车下,问“太上皇,月余不见,可安好哇小人们这些时日常常在宫墙下等候,盼望能再见太上皇一面,终于又盼到了”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是啊,许久没见到太上皇了。”“太上皇为何一直不出来呀”
太上皇笑逐颜开,从车中伸出手来和老叟交握“安好,安好朕也日日挂念着你们呢”
闻声而来的路人越来越多,还有从东市、启业坊特意赶过来的,渐渐把兴庆宫东门都堵住了。李辅国怕中途生变,呼喝道“闲杂人等退避,不得冲撞太上皇车驾”命军士们强行驱散围观百姓。
车旁老叟和太上皇握着手,一时还没人敢来驱赶他。老叟问“太上皇,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不在兴庆宫住了”
太上皇笑道“我只是去西内探望探望。”
老叟道“皇宫大内禁卫森严,宫墙深远,以后我们岂不是更难见到太上皇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