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下去了,四野黑漆漆的,荷塘中的蛙虫也停止了鼓噪,隐约可闻淙淙的水声,和荷叶相触的簌簌声响。她焦急地唤了一声“相爷你在么”
簌簌的声源处传来他的回音“玉儿,我在这里呢,这就过来。”
她这才放了心,不由嘲笑自己,未免太多心了,杯弓蛇影。就算有事,也不会是这万籁俱寂的大半夜里。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手里拿着一束花草似的东西,看不真切,口中说道“我看你睡得熟,以为走开一会儿不打紧,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便听到你叫我,就只采了这几个。想来是你对我依赖极深,饶是在睡梦里,没了我在身边,也能觉察得出来。”纵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能从语气中听出此刻他脸上必是挂着调侃的笑意。
“这树干滚圆,没靠稳当,这才醒的”她脸上微热,小声辩解,只换来他哈哈大笑。她知道自己嘴上说不过他,忍着脸红,问道“相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晚上没有吃饭,这会儿还真有些肚饿,我才想起荷塘里还另有一样妙物呢。”他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中之物递给她,原来是几丛莲蓬,个个都还不及拳头大小。
菡玉失笑道“相爷,莲子八月方熟,如今才六月中旬,哪里能吃”他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不辨菽麦也是寻常,莲子想必吃过不少,却未必知道果期几时。
他哼了一声“你休要笑我,我在花园里种了这些年的莲花,还会不知道莲子几时熟么等到八九月熟透了,也就老了,需炖煮几个时辰才会软烂。这个时候的莲子才嫩,适宜生吃。”说着,自行剥开一只莲蓬,取出其中的莲子便往口中送去。
“哎”她阻拦不及,眼看着他嚼开了那带皮的生莲子,五官扭曲成一团,偏还不肯承认自己错了,硬是将那又苦又涩的莲子吞了下去。
她忍俊不禁,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相府的花园里是有一片荷塘,不过那都是花匠种植料理的,他爱莲是借物寄思,只爱那花开娇妍之态,哪会去管这些事
片刻之后,见他面色恢复,才问道“相爷,苦不苦”
忽而一阵风来,惊了树上栖息的鸟儿,扑落落四散惊飞而去,叽叽喳喳的一阵鸟鸣声。他却不答,抬了头看天上飞鸟,反问道“玉儿,你可听到有杜鹃啼鸣”
飞鸟也正应景,他这么一说,立时有一只杜鹃叫了几声“布谷,布谷,布谷。”
菡玉道“这时节竟还能听到布谷鸟儿的叫声,我还以为只有春耕时才有。怎么”
“你听,它在叫什么”
她想了一想“农人叫这鸟儿布谷鸟,因它叫声仿佛布谷二字,说它曾是赐神农氏五谷之种的神鸟,又催促今人勤劳耕种;文士谓之杜鹃、子规,传说是古蜀望帝魂灵所化,声声啼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其实禽鸟并不会说话,生来就只会那么叫而已。人们听它叫声谐音,那都是后来想象的了。”
他叹了一声“菡玉,你可真会煞风景。”
她微赧,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相爷觉得它在叫什么”
“我说呀,”他伸过手来揽住她肩,仰首望着天上盘旋来去的飞鸟,“这望帝生前必是个多情种,情深且笃,相思而死,仍矢志不渝。那女子问他相思苦不苦他只回答玉儿,不苦,不苦,不苦。”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