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心中大惊。吉温先附李林甫,后去之而攀诸杨,李林甫对他怀恨在心,一直不予重用,现在却对他称赞有加,还说他才能足以拜相。李林甫此人心胸狭窄,之前不知迫害过多少有入相之志的臣僚,最忌有人与他分庭抗礼,怎会说出这等话来吉温和安禄山相交时就说,李林甫虽然目前与他交好,但必然不会容他升至宰相之位,而吉温自己受李林甫驱使,也迟迟得不到擢升,若两人结为同盟,安禄山在皇帝面前为提拔吉温委付重任,一旦吉温有了地位,也会为安禄山美言,推荐他为相,二人互惠互利。安禄山觉得有理,便答应了他,两人叙为兄弟。李林甫这些话,正说中了两人的私密,让安禄山不由地忐忑不安。想着想着,背上冷汗淋淋,这二月寒晨,内里衣裳竟都湿透了。
到上朝时,安禄山只向皇帝谢恩拜辞,不敢再提为吉温加职一事。奏完退下时还忍不住看了李林甫一眼,见他面带微笑,才稍稍放心了些。
杨昭一直在注意莲静。他二人一个正四品下,一个从四品上,都站在朝臣中列,离得很近。不知是因为被他识穿了身份还是别有原因,莲静始终不曾看他,连进殿时迎面碰到,她也飞快地低下头去,只当没有看见他。她以前从来不站那个位置的,被一群李林甫党羽围着
正在寻思,忽听王鉷奏道“监察御史孟汉告老辞官,所督河北道无人接管,臣荐太仆少卿吉镇安替之。”
杨昭有些惊讶,没料到王鉷会突然举荐莲静。监察御史隶属御史台,掌分察百寮巡按州县,虽然只有正八品下,却是监督地方的实差。河北道,那不正是安禄山的地面
皇帝疑道“吉镇安乃太仆少卿,掌管宫城辇舆厩牧,怎么让他去监察地方呢”
李林甫进言道“吉镇安公正严明,有监察之才,内为陛下伺服周全,外亦可监督地方,司法严正。让他兼任此职,可使人尽其用。”
皇帝见宰相也为吉镇安说话,担任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也就准了。
莲静出列领旨谢恩,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在她脸上,让她背上一凉。她并不回头,只是平静地走到列中,对皇帝叩拜谢恩。
议毕退朝,莲静别过道喜的同僚,独自一人回公舍去。刚出宫门,穿过朱雀大街,忽然一辆双马拉的油壁车飞快地从她身边经过,车身一横,把她挡在路边。车帘掀开,传出一声低喝“上来”
莲静早料到他会找上自己,看着车中紫色官服下的皂靴,一言不发,乖乖地上了车。朝前就发现他看自己的眼光不对了,跪下谢恩时,背后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几乎将她的背烧出一个洞来。
紫色官服覆着的手狠狠一甩,将幕帘甩下。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人。车马起行,骨碌骨碌的车轮声掩住了身旁人因怒而急促的呼吸。莲静只是低头坐着,无目的地看着面前虚无的某一处,等待他的指责质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莲静讷讷道“不是你教我这么做的么,杨侍郎。”
“我是教你教你不要一个人孤军奋战,找一一些同路的、有能力帮助你的人合力而为,不是要你去攀附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莲静无暇无理会他对李林甫语出不逊,只道“难道杨侍郎说的那人不是右相么朝中除了右相,还有谁有能力帮我,有能力和安禄山匹敌”
杨昭一顿“现在虽然没有,但是有的人只要愿意,也可以的。”
莲静只当听不懂他的暗示“既是潜龙未出,我哪知道是谁。右相权势隆盛,安禄山又颇为忌惮,哪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