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文晓得,娘亲这是担心奶奶说的话和她们所说对不上,圆不上谎。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配合娘亲,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时,那边被玉锁拉过去咬了半天耳朵的赖氏却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少爷,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垂着眼睛,语气无喜无悲地问道。
陆渊文咬咬牙,说了声“是的”。
“少爷,这事儿闹得是大了些,但有村中那么多老少爷们扛着。再不济,也有少奶奶跟我挡在前边,你千万别放心上,更别掺和进去。往后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你该温书就温书。若是觉得刚下完场,该放松些,那就出去玩些日子更好。”
赖氏说这话时,平日里那副絮叨温吞的样子全然不见,眼中满是精光,俨然一位饱经风霜的老战士。
她人生中超过一半都是在兵荒马乱中度过的。眼下这点事,她自信能应付得住。
陆渊文知道自己眼下没有作出其他选择的权利,如果非要参与进这件事,只会让娘亲和赖妈妈着急上火,于是点点头道“这些天我就在家温书。”
薛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爱却又坚决地说道“这就对了。最近一段时间里,你不要迈出家门一步。”
这绝非对陆渊文的过度保护。古代的宗族械斗十分残酷,往往连孩童都不会放过。
陆渊文再次郑重点头,而且他真的做到了。
往后十五天,他都只在家中温书,未出门一步。
村中在这段时间里,也维持了形式上的宁静祥和,至少像之前那样的大规模械斗是没发生过了。
只是没有一家一户敢放松警惕,不少男人都把柴刀锹把磨得雪亮,随时准备参加下一场大战。
与鸡鸣村的紧绷不同,三百里开外的郡衙内,则是一片其乐融融。
建陵郡学政已经收到吏部调令,即将进京赴任大理寺少卿,实现由正四品到从三品的跨越。
众同僚自然一片祝贺,哪怕平日对其不服之人,也个个笑脸相迎。学政也设了宴,答谢上官和诸位同僚多年来的照拂。
至于他留下的空缺,则由临江府知府接任。
此次院试,临江府在建陵郡八府中独占鳌头,超过三成的秀才来自此地。当然,这一消息目前只有郡中高层官员知晓,尚未发榜公布,并且秀才们的排名还没有整理出来。
由临江府知府顶学政的缺,其余知府哪怕心不服,至少也得装出口服的样子。
而临江府能取得如此佳绩,与越溪县的超常表现又分不开。
在临江府的所有秀才中,越溪人足足占了七成。
可以说,没有越溪县的惊艳表现,就没有知府的这回升迁。
知府自然投桃报李,升迁后又向上面荐了越溪县知县接替他留下的空缺,且已得吏部准许,公文即将下发。
五天后,消息传到越溪县,县令郑起阁且喜且惊。
喜的是仕途实现了巨大飞跃,惊的是自己今年并未采取过特殊举措提振本县教育,为何本县读书人却能有如此表现。
派出心腹一番打听后,他才知道今年本县有一个叫陆渊文的孩子,将家中一些对科举大有裨益的藏书传抄了出来。本县能有这么多人金榜题名,实赖了他家传出的典籍。
听到这个回复后,他高兴得把持不住,胡须都在微微颤抖,嘴中念念有词“此子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吾当择日亲自见一见,见一见”
郑起阁完全不知道,自己嘴里叨着的“此子”和他的家人,眼下正面临着怎样的危局。
此刻的鸡鸣村,已成了了充满冲突与暴力的混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