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农堂静悄悄的,堂外种了一排高大挺直的松树,迟到的春风将暗绿的松针吹得泛着新意。墙角的几盆香妃茶花花容艳丽,已经绽开自己的淡象牙粉红,醉人的香味混入微凉的空气中,开人心脾。
天气舒适美好,下人们都脱下棉袄换上夹衣,屋里屋外的侍立着。
小公子和小姐们被嬷嬷教导着,安静的坐在桌边,桌下的屁股不安分的扭着,手指绞着手指。
蒲四维还未拿箸,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都是垂着手,听着他的教训。
“今日是恩科开考的第一天,此后九日考生都要呆在号子里答卷,费多少心血才能取得一番功名。你们今后都是要去考进士的,我却听先生说,在我养病的这月余,一个个都有懈怠”
孩子们屁股不蹭来蹭去了,腰直了,头更低了。
“我同先生说了,上课不专心的都拉出去打手板,开始读四书的,每日要做出一篇八股,先生点头了才算过,否则不许给晚饭。”蒲四维板着脸,来回看他们:“我如今也得闲了,小心我亲自考校你们文章,答迟了、不灵便的都要罚”
蒲四维的口气下人,脸色更瘆人,蒲若炆哪里见过,瘪着嘴就想哭。
蒲陈氏不敢劝,只得道:“老爷,有的孩子还小,哪里识字哟。”
“不识字就让先生教着临摹字帖,一去二三里也不会照着写”蒲四维道:“从明日寅时三刻开始,都去书房读书,酉时才许出来。谁敢偷懒,我就把谁送回祖宅。”
蒲若斐身子一颤,随即恢复平静。
原来祖宅在父亲眼中,是个发配的不毛之地。
自己年少时在那里度过的光阴,又算什么呢
蒲若炆不爱读书是出了名的,蒲陈氏为他着急,又勾起另一个儿子的伤心事,挤出几滴泪用手帕抹着:“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的斌儿啊,还不是被发配出京了。这些日子也没个书子寄回来,我这个做娘的,连他到哪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蒲四维更来气,敲着桌子强调道:“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圣贤书让他都读到哪里了,你们都好好看着,他就是个榜样谁还想仗势欺人,一个下场。”
如果斌儿没事,今日就是他上考场,照他的聪明劲儿,夺个好名次还不容易吗这作的什么孽呀蒲陈氏越想心里越凄苦,泪珠连成串儿,怎么也擦不干净。
“老六,你也是。”蒲四维不去看蒲陈氏哭哭唧唧,轻咳一声对蒲若斐道:“别太惦记着身上要继承的爵位,去书房读读书,修身养性。非淡泊无以明志,你倒一天到晚不着府,你自己说,这些天你去哪了,夜里我听蒲伯说你也不回。”
这些天能去哪了,自然是陪着苏容婳结识入京赶考的学子了。世家中也有几位文章名满京城的考生,苏容婳闭口不提他们,单单要找家世贫寒的士子。
不仅如此,苏容婳还带着银子,见到贫困的人,还要予以资助,确保他们能够顺利踏上考场。
她对此事关心的都有些过分了。
苏容婳不说,但蒲若斐心知肚明。她对苏容婳的举动隐隐猜出些意图,又不敢想象这后果。每日如同饮鸩止渴,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向深渊。
难道父亲也觉察到了,蒲若斐有些后怕,她需要帮苏容婳瞒下来,虽然她明知瞒下来对自己没有任何有益的地方。
“清姐姐被打伤,太医诊断总也痊愈不了,孩儿想民间出奇人,就日日去为她寻医问药。”
蒲四维也没说自己不信:“守城的官儿说见你跟着车马出过城,过了两三日才回城。我不信,问了蒲伯果真你没有归府。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