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颇比大马士革还不如,大马士革是偶尔断水断电,阿勒颇没有统一的供电系统,每个社区配发一个小型发电机这里是指有人的社区。
怎么判断有没有人住呢看玻璃。有玻璃的屋子,就是有人住的。有的人在战势不那么紧张后返回家乡,如果房子没被炸毁,就装上玻璃,重新生活进去。
尹小航走在石头瓦砾的丛林里,很难重拾刚落地时的欢快情绪。
相反,当地人却怡然自得。
尹小航的同伴是摄影记者。他说战争爆发以来,互联网上可见的照片,几乎都来自西方,当然,国内几大新闻社也有。可毕竟是每天都在变化的战争和城市,与此相对应的照片和记录是不是太少了
这也是一再往返此地的原因。
尹小航已经度过萌新阶段。他拿到的是叙利亚官方颁发的通行证,因为整个国家复杂的势力割据,他能去的地方非常有限,只有政府军占领区。即便如此,还要遭遇警察和政府工作人员的盘问,采访和拍照受到极大限制。
每走到一处,都是大片废弃的城市。就像行走于连绵的雪山,眼睛疲劳,心理疲劳,产生无边的倦怠感。
同伴告诉他,拍下第一张照片时,你觉得你为人类、为21世纪的历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接下来,拍下一百张、一千张照片时,你觉得自己拍的都是垃圾。
因为废墟大同小异、无边无际。
在这个氛围里,尹小航愈发对人感兴趣。
在阿勒颇狭窄的街道,他跟两个小男孩打招呼。在当地,越是小孩子,目光越清澈透亮。
他随两个小孩走进小巷深处,孩子们用他听不懂的阿拉伯语指路,为他们指引其中一个孩子曾经的家。
被炸毁的灰白土墙、钢筋悬悬欲坠,那个孩子的家,似乎与他这些天看到的废墟并无两样。可能只有对家有记忆的人,才能踩着砖头瓦块找到这里。
按照国内身高估算,两个孩子都不超过十岁,站在无法回归的家园门前,他们还不会酝酿伤感。
尹小航的共情共感也发挥不出来。
虽然语言不通,可情绪是共通的。两个孩子全程都在展示你们看这就是我以前的家,现在成了这样,厉不厉害前面是谁谁的家,连墙都没有了,是不是更厉害
分别时,他们与两个孩子合影,他们也是大大方方的。
孩子也好,大人也罢,他们在战乱中生活了7年,他们习惯了失去,习惯了当下,反倒生出乐观来。
仍旧有小商贩在谋生,贩卖颜色鲜艳的当地水果,留在当地的人,夫妻、父子、兄弟,都欣然接受当下的生活。
尹小航问他们会不会害怕,孩子们毫不犹豫地摇头,大人们说“还能怎么样,只要还活着,生活就得继续。”
拉卡,是被战争破坏得更为彻底的城市。因为下水管设施遭到破坏,拉卡的所有马路都成了沼泽。在那里,尹小航第一次看到被制服的反政府武装人员。
他们排成一排蹲在地上,不远处是持枪的政府军守卫。那天是晚上,远处有一盏很亮的灯,照着中间那一排人,场面一度很混乱,有着便装的人走来走去,还有小孩在哭。
尹小航明明站得很远,却置身这种混乱之中,来往穿梭的人影在他眼前晃为晃去。
那是他到达叙利亚的第几天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只对那个混乱的场景印象深刻,周遭的混乱钻进他的心里,让他不禁想问我是谁我在哪
当晚回到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