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觉得先前被二皇子当众顶撞太丢脸,真宗皇帝之后只再静坐了片刻,就冷冷拂袖起身, 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诸卿尽兴,朕先走一步”, 便领着人怒气冲冲地先回了明德殿。
朝臣命妇跪地恭送完真宗皇帝, 没多久, 郑皇后也随便寻个头疼怕吵的借口离开了。
帝后均不在, 宫宴的气氛霎时便轻松欢愉了不少。
更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士子,有意无意地朝着东宫太子这边挤了过来, 或明显谄媚或老练圆滑地起着话茬, 试图与东宫太子攀上个一字半句。
裴无洙不敢再继续造作,规规矩矩地秉持着礼制坐好。
宓贵妃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这时候, 立刻吩咐人把裴无洙叫了过去, 想好好把话说清楚。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把人叫到眼前,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明德殿的大太监管洪先到了。
“陛下宣了娘娘今晚在明德殿伴驾, ”管洪毕恭毕敬道,“娘娘, 请吧。”
“这不合礼制吧, ”宓贵妃现下急都要急死、烦更要烦死了,哪里有心思再去陪在真宗皇帝面前做朵听他牢骚的解语花, 闻言下意识便是一句拒绝,“今晚是除夕,按祖宗的规矩,陛下得去皇后娘娘的宫里才是怎么宣了本宫过去”
“这不是”管洪小心翼翼地探头觑了觑四下。
裴无洙忙避开半步, 示意你们放心说话,我绝不多听。
管洪讨好地朝着裴无洙笑了笑,俯下身去,附在宓贵妃低低窃窃地说了许多。
裴无洙只隐约听见了其中断断续续的几个词,无外乎是“发了好大的火”、“气得摔了”、“二皇子”、“舍不得五殿下”云云。
裴无洙就是不再多听,也大概能猜得到明德殿里现在得是个怎样的光景。
真宗皇帝最厌烦旁人无端忤逆他,尤其是在他自觉自己是好心好意、好声好气时。
更遑论今日当众忤逆他的人,还是他自己的儿子。
宓贵妃强忍着脾气,烦躁地偷偷将真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暗自大逆不道地怨道皇帝有什么可什么生气的,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自己都快要被气死了,还想着去哄他
他要是真被气死了,倒真能省上不少事了
但当着管洪的面,不管心底如何作想,宓贵妃面上却也只能依着往常惯例,依次作出恍然大悟、忧心忡忡、真心关切的模样,与管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两句,提起裙摆朝明德殿去了。
走之前,只冷冷地留给了裴无洙一个“好好在长乐宫呆着”、“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
裴无洙自知理亏,心里发虚,点头哈腰、讨巧卖乖地跟过去送了宓贵妃一段,转身回去时,抄了一小段林子里的近路。
然后一转身一抬头,就看见了不甚皎洁的月光下的三皇子。
以及未来的三皇子妃孙氏。
裴无洙的一句“三皇兄”已经脱口而出了,才险而又险地注意到被旁边树干遮得差不多严严实实的孙氏之后再想绕路避开,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无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装作恍若无事地走过去,讪讪一笑,有些刻意地用调侃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不就正是应了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错不错,真不愧是三皇兄。”
孙氏乍闻人声,大惊失色,面色惶然地连连往后退了三大步。
裴无洙连忙尴尬得顿住了脚步。
“前些日子还喊我三哥呢,十天半个多月没见,就又变回去三皇兄了,”三皇子的反应倒是非常之自然,转过身,还先似笑非笑地反嘲了裴无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