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原先不知道, 也并不在意。他不是从没思考过自己可能的意外亡故,事实上, 自卿俦给他卜的那一卦后, 东宫太子闲来无事,也会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假设过自己的诸般死法
但当那杯毒酒入喉, 穿肠破洞,活活疼得由生至死之时, 东宫太子才颇有些怅然地想道果然,死还是很疼的。
只是明明破得是肺腑, 最难受的, 却还是胸口心头那块。
东宫太子的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他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甚至连那份初闻不堪身世的苦涩都还不曾细细品味人便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 彻底地输无可输了。
东宫太子如一缕幽魂般飘荡在天地间, 看着自己惨死的尸首、看着周围低头不语、瑟瑟发抖的知情宫人、看着那张往日对着自己慈爱有加、如今只再看自己一眼都嫌恶得面目狰狞的真宗皇帝
符筠生慨然一长叹,跪在地上冲着东宫太子的尸首默默三叩首, 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痛快地拔剑自刎了。
东宫太子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为他死节, 没必要的。
只是自己这边的反应到底太仓促了, 没来得及好好布置, 如今看真宗皇帝的厌恶姿态就是东宫原先那些人愿意苟活, 恐怕也未必能活得那么容易了。
他终究还是连累了一群人
同样跪在地上的越启怔怔然半晌, 真宗皇帝微微一冷笑, 讥讽他道“他倒是利索,你呢不也一起追随着那孽种而去么”
“文臣死节,”越启怔了怔,伏身叩首,摇了摇头,面容坚毅道,“可微臣是武将。”
“我越家世代金戈铁马,为皇室安定东南,效忠的永远只是皇座上的那一个。”
我不能死,越启默默想道,殿下没了,老酸儒也走了,但我不能再死了。
他们总得有一个要活着出去,活着,至少多苟活一段时间,把今日之内情传到剩下的人那里去不然外面毫无所觉的那些东宫旧人,实在是太被动了。
东宫太子无心再看,飘飘荡荡地从其间破出,混沌天地间,似乎独他一缕幽魂长存事已至此,东宫太子再无旁求,所牵挂者,唯那一人而已。
他只希望他的迢迢能好好的
国师卿俦破空而出,冯虚御风,虚虚立在崖顶的东宫太子身前,柔声探问道“殿下心里,现是在想什么呢”
混乱的记忆扭曲着在脑海中挤作一团,东宫太子头昏脑胀,揉着额角怅然半晌,才想起自己最初是在明萃阁中昏倒过去的
“哦是国师让孤来看这些的啊。”东宫太子恍然,但仍是兴致缺缺地无所谓道,“现在么孤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就是一个笑话。”
卿俦及地白发无风狂舞,听闻东宫太子此言,脸上划过了一抹古怪而诡异的笑意。
“不,”卿俦柔声否定东宫太子道,“您还不算什么笑话有一个人,才是被您害得很惨很惨。跟她比起来,你死得实在是很幸福。”
东宫太子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您不是正想看看那个人的结局么”卿俦微微一笑,广袖轻舞,豁然冷声道,“那就好好看吧太子殿下,看看清楚,你的慨然赴死,究竟害苦了多少人”
霎时间,漫天遍野,净是同一张脸。
“阿文,阿文”裴无洙拼命摇晃着身边人的肩膀,颤抖着嗓音道,“你先别说话了,
你别说了,太医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阿文阿文”
“殿下,贵妃娘娘殁了”
“云姐姐最后究竟葬在了何处,”裴无洙动了动唇,无悲无喜道,“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