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个声音,宋缺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双,曾经在冥想中看见过无数次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怨恨、愤怒、痛苦和悲伤,仍旧像春夜微雨那般宁静轻盈,不带半点凡俗的尘埃,又像虚空夜月下闪烁的点点流萤,飘渺梦幻却又美丽无比。
一时间,宋缺竟然失去了言语。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中,再也无法保持那种,无人无我玄妙难言的自在身意状态。现在的他,似乎比四十多年前,在月夜湖上的小舟偶遇梵清惠的自己还要不知所措。
“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一片宁静中,那双眼睛的主人忽然笑了起来。无数点光芒在她眼睛中流淌,就像是月夜星河中,不断划过无垠夜空的闪烁的星辰。
怎么能有人在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仍旧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宋缺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扪心自问,即便以现在的境界,他宋缺仍然做不到,对着几乎把自己杀死的人做出这样的反应。也许在面对宁道奇的时候,他或许能看淡自己的生死,把生死置之度外,即便落败身亡也毫无怨言。但那是建立在双方心甘情愿的对决当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辜被卷入江湖的仇杀中,差点丢了性命。
为什么她还能对着自己笑,宋缺实在是不能理解。
见宋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女孩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她当然是没办法办到,她已经躺了两个多月,身子虚弱到极点,哪里有什么力气可以供她使用,并且她浑身上下的经脉也不支持她做出如此的行动。
于是,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女孩又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柔软芬芳的枕头上。
见到眼前这一幕,宋缺的心沉了下去,他快步走过来,低声道“你现在还不能坐起来,就这样躺着吧。”
看见宋缺的表情,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已经不能坐起来了”她的声音非常平静,也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使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她仍然保持着宁和平静的态度。
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宋缺僵在那里。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他该怎样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女孩的一生,毁了她所有的希望,让她再也不能实现自己走遍各处看遍奇观美景的愿望。
他宋缺何其残忍,老天又何其残忍。
宋缺没有回答,而女孩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读到了答案,她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起来“看来以后,我不能再骑小白了。”
“这样也好,每次都麻烦小白,它也很累的。”
那个昏迷了很久的女孩子忽然醒过来的消息,立刻在整个宋家山城中传开了。大家都很想去看一看,但是谁也不敢跑到她的房间中去,就连宋玉致他们也不敢这样做。因为宋缺仍然在那个房间中,只要他在那里,又有谁敢上前造次,尽管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那个房间里去。
早就已经有人赶去太白山,想要将孙思邈请回来。只是岭南离太白山何止千里,孙思邈已经去了半月有余,宋家派去的人想追上他,没有十天半个月自然是做不到的。即便追上了他,也需要花十天半个月赶回来,这一来一回至少都是一个月的时间。
自从女孩醒过来后,整个山城的气氛不但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更加沉重了,这一切都源自于宋缺。女孩平静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更加无力可施。要是那个女孩怨恨他、咒骂他,甚至要